不等他把话说完,苍老的声音冷冷打断他的话,道:“住口。老夫问你,你可知道老夫的来历?”
段淳风道:“晚辈略知一二。”
“铮”的一声,那人猛然一拨琴弦,琴声暗含真气,从半山间急袭而至林中,就在这时,圣母与那三个拿着七弦琴的扶桑人同时一拨琴弦,四道琴声传出,堪堪接下了那人的琴声。
“你们果然是有备而来。姓段的小辈,老夫再奉劝你一句,赶快带着你的朋友离开此岛,否则,老夫就要大开杀戒了。”
段淳风没说话,站在他旁边的一个扶桑人冷笑一声,怪声怪气的道:“尊驾的口气未免太大了。”
苍老的声音道:“你是何人?”
那扶桑人傲然道:“扶桑黑龙集团的领导人之一,伊藤次郎。”
苍老的声音冷声道:“三十多年前,一个叫做伊藤春男的扶桑剑客,率领一群扶桑武士要占据本岛,老夫一怒之下,割了他的一只耳朵,才让他离去。你也姓伊藤,莫非你想试试被割耳朵的滋味?”
伊藤次郎隐隐动怒,道:“伊藤春男正是家叔。”
苍老的声音“哈哈”一笑,道:“这么说你是来替他报仇的?”
段淳风急忙向伊藤次郎递了一个眼色,道:“我等怎敢冒犯老前辈的雄威。”
苍老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急躁,沉声道:“那你们还不赶快离开本岛。”
段淳风眼珠一转,道:“晚辈猜得不错的话,老前辈就是当年名震天下的‘岭南羽士’。”
话声刚落,“铮”的一响,一道声波从半山射了下来,直向段淳风奔去。这次,不等圣母三人动手,段淳风暗运真气,食中二指一并,往前一探,一股剑气飞出,正是大理的“逍遥神剑”。
声波与剑气相遇,林中卷过一阵狂风,段淳风站着不动,脸色微微一沉,道:“你虽然是武林前辈,我等却未必怕你。”
弹琴老人冷冷的哼了一声,道:“大理‘逍遥神剑’乃武林绝学,看你出手,想来已得八分真传,果然是后生可畏。”
大理的“逍遥神剑”向来难练,数百年来,能将这门绝学修炼到十分的,寥寥无几,这弹琴老人看出段淳风已将“逍遥神剑”练至八分,便有称赞之意,殊不知,段淳风的外甥,也就是段彦宗已将“逍遥神剑”修炼到了九分。
顿了一顿,弹琴老人突然叹了一声,怀着无限感慨之意,道:“不错,老夫正是‘岭南羽士’,除了你之外,世上大概再也没有人记得老夫了。”
方剑明听到这里,将记忆中的武林前辈回想了一下,并没有“岭南羽士”一人。
段淳风听对方承认了,脸上微微一喜,道:“前辈侠肝义胆,晚辈敬仰万分,当年若不是被奸人所害,岂会……”
岭南羽士猛然喝道:“胡说,老夫几时被人所害?”
段淳风听他有生气之意,忙道:“前辈莫要着怒,晚辈也是听人说的。想当年,前辈与七个武林高手,合称‘南派八雄’,汉王礼贤高士,特聘前辈等八人为汉王府的八大尊者。斯时,群雄并起,唯有朱元璋与张士城可与汉王相抗,令人扼腕的是,那朱元璋奸猾无比,煽动武当开山祖师张三丰,与前辈等八大高手比武,结果是两败俱伤。朱元璋背信弃义,乘前辈等人受伤之际,派遣众多高手,沿途袭击,造成了严重的后果。倘若不是朱元璋奸计得逞,天下又哪里会是他朱家的?”
方剑明听了,大吃一惊,暗道:“听老禅师说过,汉王陈友谅座下有八大高手,当年与张真人比武,被张真人险胜,回程中先是被辛老婆婆惊扰了一番,后又被看老袭击,半数逃走。这逃走的四个高手,过了不久,也因重伤不治而死。这‘岭南羽士’既然是八大高手之一,怎么还活在世上?”
这时,岭南羽士的声音传来,道:“天下间的事,大多是以讹传讹,朱元璋为人狡猾,虽当不得英雄,但也不失为一代枭雄,他能得到天下,也并非全靠奸诈。当年之事,老夫不想再提。言尽于此,你等赶快离开。”
段淳风见他不肯“上道”,哈哈一笑,道:“前辈若能忘怀当年之事,你老又何必在此苦研‘焦尾琴’?”
此话一处,岭南羽士和方剑明都是大吃一惊,岭南羽士所惊者,乃段淳风怎么知道他所弹的是“焦尾琴”,方剑明则是惊奇“焦尾琴”的出世。
“焦尾琴”,传为东汉文史大家蔡邕所斫,来的琴声,妙比仙音,因此琴琴尾留有烧焦的痕迹,故名“焦尾”。南北朝时期,为齐明帝获得,珍藏宫中,可惜,自此之后,消失无踪,久不现人世。
方剑明在断崖下的时候,曾在爷爷文若望书房中的资料中得知一些有关“焦尾琴”的传闻。他怀中的“蓝潮箫”,论名气,是比不上“焦尾琴”,但在隋朝之前,两件宝物曾有一段时间被一个叫做公孙亮的所得,到了隋朝初年,“焦尾琴”不知所踪,“蓝潮箫”为一个精通音律的胡姓武林高手所获,并把蔡文姬的琴曲“胡笳十八拍”改编为箫曲,流传后世,最后落到了文若望手中。这蔡邕就是蔡文姬的父亲,两父女均是大琴家。
方剑明虽然精于吹箫,但至今无法弄懂改编后的“胡笳十八拍”,如今听说岭南羽士所弹之琴就是“焦尾琴”,他多么希望岭南羽士能弹奏一曲“胡笳十八拍”,好让自己从中体会到一些东西,可惜的是,岭南羽士并没有如他所愿。
“‘焦尾琴’失传多年,你又不曾见到老夫所弹之琴,怎敢断定它就是真品?”岭南羽士冷冷的问道。
这次,轮到圣母说话了,只听她冷冷一笑,道:“四大名琴中,‘号钟’宏亮,犹如钟声,早已不现人世。‘绕梁’余音不断,楚庄王沉迷其中,后忍痛割爱,命人用铁如意捶之,已成绝响。‘绿绮’为司马相如所藏,哼……”顿了一顿,接道:“此等公子哥儿竟用它来勾引卓文君,岂能比得上前辈手中之琴?前辈倘若借琴一观,晚辈定能辨别真假。”
方剑明听她如此“侮辱”绿绮琴,不知怎么回事,竟隐隐有一种同情。她若不是被父亲和依怡姐的父亲伤害过,又岂会说出这番话来?
岭南羽士“哈哈”一笑,道:“天下七弦琴之多,数不胜数,焉知老夫所弹之琴不是那唐琴中的第一神品‘春雷’?”
圣母道:“‘春雷琴’乃宫廷之物,只怕就藏于皇宫某处,怎会流落民间?”
岭南羽士想不到圣母竟也是一个“行家”,问道:“丫头,你是何人?”
圣母道:“晚辈方兰。”
岭南羽士道:“老夫问你师承何人。”
圣母当然不会把她出身“仙人谷”的事情说出来,想了一想,道:“晚辈白莲圣教。”
岭南羽士“哦”了一声,道:“原来是韩山童的传人。”顿了一顿,道:“不错,我所弹之琴正是‘焦尾’。本来,依照你们的行事,老夫本该惩戒,但老夫修养多年,不想再造杀孽。老夫若立刻赶你们走,又未免不近人情。你们跟老夫听好了,谁敢踏入这座山头一步,老夫必杀之。”
话罢,便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伊藤次郎听了,脸上微微一怒,段淳风压低声音道:“伊藤君,稍安毋躁。”
挥了挥手,八人转身而去,方剑明与白依怡悄悄跟上,但两人都不敢过于靠近,走了一段距离,才听伊藤次郎沉声问道:“难道我们就这么算了不成?”
段淳风笑道:“当然不会,这老儿没有赶我们走,我便有办法让他听我们的。”
圣母道:“你想让我们四个用琴声来激将他?”
段淳风点头道:“不错。这老儿武功深不可测,我们犯不着与他硬来。他爱好琴道,你们四人每天在山中弹琴以歌,他必为所动,到时候,他想不出山都不行了。”
伊藤次郎道:“这么说,我们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
段淳风道:“船上有吃有喝的,难道还能锇着?”
方剑明与白依怡跟了一会,转道朝东,来到了大白鹤处,麒麟鼠居然爬到树上睡着了,方剑明把它叫醒之后,与白依怡跃上大白鹤,叫大白鹤压低飞行。
白依怡诧道:“你不是要找那圣母算账么?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方剑明道:“你没有听到么,他们要在这海岛上待一段时间,等我们回来的时候,想必他们还在这座海岛上,你要是出去,就成了‘打草惊蛇’,以后想找他们恐怕要困难得多了。”
话声中,大白鹤载着两人一鼠,尽量将身体压低,避开大船,绕过海岛,朝东北方向飞去。
大白鹤在茫茫大海上飞了两个多时辰,方剑明唯恐把它累着,抬头看了看天色,估计在天黑之前赶不到海贼岛,这时,白依怡惊喜的叫了起来,道:“你看,那边有个小岛。”
方剑明斜下远望,果见汪洋之中耸立着一个小岛,拍了拍大白鹤,道:“阿花,就在那座小岛上歇歇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