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世明低声道:“华大哥正在给赌老疗伤,暂时还不能出来见你老,你老……”大方喝道:“放肆,没大没小,成何体统,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么?”吴世明面上一红道:“弟子知道当年行为不对,可是……”大方怒道:“你还敢多说?”虚空一拍,一道掌风打向了吴世明的左脸。吴世明举手一格,只听“砰”的一声,吴世明“噔”的退了一步。
大方面含愠色,喝道:“你还敢反抗?好,好,八年不见,你越来越大胆了,竟然连我也敢打。”举手就是一掌打出,这次吴世明不敢反抗,“啪”的一响,脸上狠狠地挨了一掌。
“扑通”一声,吴世明又跪了下来,低着头话不说,显然不肯认错。方剑明和孙畹儿同时惊叫道:“师祖(老方丈),手下留情!”
孙大娘性情暴烈,早已忍耐不住,站起身来大声喝道:“老和尚,你这是什么意思?要打要骂,任由你胡来么?”大方眼光一抬,道:“施主是哪位,请恕贫僧眼拙。”孙大娘冷笑道:“老身四十年前被人称作孙大娘,老和尚,你就是少林寺的掌门么?”
大方道:“阿弥陀佛,原来是孙施主,失敬,失敬,贫僧正是少林寺的掌门,法号大方。”孙大娘道:“少林掌门,果然威风!”
大方愕然道:“孙施主何出此言?”
孙大娘道:“不错,世明以前是你少林寺的弟子,但他不想当什么和尚,逃出少林寺乃人之常情,你何必为难他?”
大方微微一笑道:“阿弥陀佛,孙施主,贫僧这不是为难他,贫僧是在教诲弟子。”孙大娘道:“教诲弟子?哼,老身已经认他作干孙子,你要‘教诲’他,除非把老身也‘教诲’了,不然,老身就见不得你这般。”
大方修养甚好,淡淡一笑道:“岂敢,岂敢。孙施主,觉颠乃少林寺的弟子,贫僧‘教诲’他,乃理所当然,孙施主不必多言。”
孙大娘“哼”了一声,冷笑道:“少林寺就很了不起么?老和尚,那些狗屁道理,老身也不和你多说,即算你是他的祖父,也不能强迫他做和尚!”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无不脸色大变,这话对一个德高望重的方丈而言,未免太过分了。大方修养再好也忍耐不住,怒极反笑,道:“觉颠,你的干奶奶好厉害啊,我不是她的对手,今日我发现了你的踪迹,你与不与我回去,单凭你一句话。”
吴世明听了这般话,脸色大变,面上神色痛苦不堪,猛地脸色一狠,似是决定了什么,簌簌地流下了两行虎泪,对着大方“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道:“方丈,请恕弟子不孝,弟子暂时还不想回转少林寺,弟子根本就不是佛门中人,你老就不要勉强弟子出家,弟子知道你老对弟子的多般好处,但是这一件事,就算是被你老废掉武功,弟子也不会答允!”
大方气得指着他,颤抖着声音道:“你……你……气死我了!”
只听“扑通”两声,方剑明和孙畹儿跪了下来,方剑明道:“师祖,觉颠师兄不是存心要气你老人家,你不要责罚他,弟子恳求你老。”孙畹儿道:“老方丈,小女子孙畹儿,求你不要责罚世明哥,他不是故意的,你要责罚就责罚小女子吧。小女子不知道什么叫做礼仪仁孝,但世明哥这般对你说话,显然是不对的,小女子只求你老慈悲为怀,饶恕世明哥。”
大方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吴世明,眼神极为地痛惜,暗道:“罢了,罢了!”嘴里低声道:“冤孽,冤孽,我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只是……只是你们不懂我的用心,既知今日,何必当初,阿弥陀佛!”话声未了,双肩一晃,出了大厅,消失不见。方剑明追着跑出大厅,大喊道:“师祖,师祖,你不要走,弟子还有许多话要跟你说!”
大方远远地传声道:“明儿,什么都不要说了。师祖还有要事在身。你师父一切安好,你尽可放心,有空的时候,就回一趟少林寺,他十分想念你。你的义父刀神前辈,也请他到少林寺一会。”越走越远。他既去意已绝,方剑明就算能够追上他,又能怎么样呢?
追了十数里,大方消失了踪迹,方剑明不由放缓了脚步。这八年来,他时常想起少林寺的一切,尤其想念师父和师祖,然见师祖的面却是如此匆匆,不免伤神。见大方走得不见踪影,他只好沿来路返回,走到半途,突然想到龙碧芸和龙月。这几天因为事多,他没有和她们好好相处,此时正好有空,干脆回去吧,反正老赌才的伤势有华天云救治,自己根本就用不着担心,而吴世明的事,自己回去也无济于事,只有让孙畹儿好好地安抚他了。想到孙畹儿刚才为了吴世明给大方下跪,禁不住心头一阵感动,暗道:“世明哥,这下你该知道孙姐姐对你的情意了吧,你既然不想做和尚,那你就可要好好的对待孙姐姐。”正想着,转过一个拐角,直入一条颇为宽敞的大街。
一阵马蹄声从前面传了过来,马蹄声初时不大,转眼有如雷鸣,竟是数十匹快马在大街上疾驰。方剑明抬眼瞧去,只见二十多丈外,一队人马向这头纵马急驰。
他闪到一旁,站在了人群中,这些人来得好快,不消多时,业已走得不见踪影,只听得见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得得”的蹄声,就像踏在人的心坎上似的。
一个老汉叹了一声道:“这些锦衣卫嚣张跋扈,这次又不知道是谁家倒霉了!”一个粗壮的汉子道:“锦衣卫嚣张那还罢了,那些东厂他妈的简直就不是人,没了卵子,不好好待在宫里,偏偏要出来走动,每次一出来,就要抓走一批人,叫我说,这些人统统该死!”一个瘦小的人道:“嘘,王大哥,你小声一点,不要叫他们听见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的狠毒?”那粗壮的汉子道:“我就是看不惯,你说皇上养着这些人做什么?除了鱼肉百姓,还能干出什么事来?”那老汉苦笑道:“王老大,你就少说两句,还好在场的人都是好朋友,不然我们都要跟着你倒大霉!”粗壮汉子哼了一声,这才没有开口。
方剑明耳目灵敏,虽然离他们有一段距离,也把他们的话听了去,想道:“这些平民百姓的见识显然要比那糊涂皇帝要高明得多,我大明朝倘若人人都是这般想,就不愁不国泰民安了。”回到宅院,想找龙碧芸,谁知龙碧芸却不在屋里,小彤说她带着龙月出去了,出去做什么没有说明,只是交待下来,倘若方剑明回来,就给他说,要他到“风铃渡口”。
方剑明听了,心头一怔,暗道:“芸儿到风铃渡口做什么?哦,对了,想必是去见见几位前辈,顺道看看阿毛。”想到麒麟鼠,心中一乐,这几日,也不知道药仙用什么法子来对付它,这小子恐怕正在“咒”方剑明不讲义气,出卖了它吧。
匆匆用过了饭,看看天色,到了黄昏时分。想了一想,使出易容术,顿时改装成一个相貌普通的汉子,暗运功力,骨节劈劈啪啪响了几声,身材粗壮了不少。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杰作”,不禁有些得意,就算是龙碧芸站在他的面前,恐怕也认不出来。结束停当以后,悄悄地溜出门,也没让小彤她们看见。到了街上,已是华灯初上。
走了里许,忽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听这脚步声,身手颇为不弱,脚步声渐渐来近,方剑明回头一望,见是两个头戴斗笠的锦衣卫士,心中一怔。
“喂,你是干什么的?”
方剑明不想惹麻烦,道:“两位大人安好,在下不过是一介江湖浪子,两位大人有何贵干?”问话的锦衣卫士听方剑明语态恭敬,十分受用,有些飘飘然,挥了挥手笑道:“好了,你走吧,大人我告诉你,这些日子,你们这些武林中人最好是安分些,少出来惹事,大人我见你孤身一人就来闯荡江湖,显然是有些本事,你好自为之吧。”方剑明笑道:“多谢大人提醒!”将两人甩开以后,走到一个胡同里来,左右查看了一下,见没有人跟踪,这才施展轻功,犹如一道青烟般向前飞奔。不消多时,已来到了风铃渡口。
此时的风铃渡口与白日又是两样,山脚下的那条小河泛着青光,在月光之下看来异常的优美,河水轻轻地流动,就如一曲轻灵的歌曲,抚去了心头的浮躁。尘世的一切,不管是荣华富贵,还是名利得失,不过是过眼烟云,在小河面前,显得那么脆弱和缥缈。
方剑明欣赏着四周的景色,一步步地走近小河旁,走到小河前五丈左右时,突然发现情形不对,隐隐发觉有不少人隐藏在四周,虽然这些人极力的要将气息隐藏起来,但是方剑明是何等身手,一觉情形有古怪,悄悄地发出气劲试探,只觉风铃渡口四周的黑暗角落里,至少隐藏着十数个人,如果他没有算错的话,应该是十四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