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所修炼的这门“大睡神功”,违背武学常理,对于学武的人来说,真气都在丹田,而他修炼的“大睡神功”,真气却在脑袋(他的丹田另有真气)。他修炼了十数年,若不是因为受龙小姐掌力的刺激,只怕还要沉睡。不过,尽管他现在已经“醒”来,但是由于功力仍然不够,所以目前也还难以发挥神功的效用。
当他睁开眼时,天色已大亮。麒麟鼠端坐在院中,还在为他把守门户。他心中一暖,站起身来,麒麟鼠回头一看,见他面色好转,吱吱一叫,扑了上来。方剑明将它抱住,它却伸出鲜红的小舌头,在方剑明脸上亲昵地舔着。
这时,庙外传来了脚步声,他将麒麟鼠放下,走到破门边,往外一瞧,只见几个农夫走来。等农夫走过之后,他才掠出了破庙。因怕史家庄的人不放过,他买了一顶斗笠戴着。出了城后,他放足狂奔,一口气跑了四十多里,才放慢身形。
一路游玩,饱览山水,说不尽的惬意。他本想回少林寺去看望长辈,但因回寺后怕要被师父一顿臭骂。所以想想也就算了。
这日,到了一个集镇,却发现镇上积聚了许多武林中人。他装成一副老江湖的样儿,向一个汉子打听,那汉子翻了一个白眼,竟叫他走开,不要来烦人。就在这时,忽听身后有人笑道:“小友,来来来,我们到酒楼喝酒详谈!”方剑明刚转过身去,还没看清这人长得什么样,就被这人一把拉住,往前而行。
方剑明斜眼见了这人的尊容,险些大笑起来。只见这人头发花白,年纪至少七旬,长相却异常怪异。圆圆的鼻子,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蛋,圆圆的脑袋,脸上始终带着笑。这笑竟是天生的。遇到这种人,再大的脾气也会一扫而光。
方剑明问道:“老前辈,你老要请我喝酒吗?”
老头怔了一怔,笑道:“我没钱。”手没松开,看着方剑明。
方剑明哈哈一笑,道:“你没钱,我有钱。”
老头笑道:“小友既然有钱,你就做做好事,请老儿喝一顿。”
方剑明没想到这老头脸皮这般厚,便道:“老前辈,请你喝酒很容易,只是你怎么谢我呢?”
老头道:“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比猴还精。这样吧,老儿带你去看大美人。”
方剑明一听“大美人”三字,不知为何,轻轻地打了一个寒噤,干笑了一声,问道:“什么大美人?”
老头道:“你去了就知道。”拉起方剑明就走。
方剑明又问道:“老前辈如何称呼?”
老头道:“老儿姓笑,名不语。”却没问方剑明。他不问,方剑明也就没说。
不久,两人来到一家酒楼外。进了大门,踏楼而上。忽地,一个黑衣汉子挡在了楼梯口,冷冷地看着两人。笑不语头也不抬,嘻嘻一笑道:“好狗不挡道。”话音甫毕,那黑衣汉子脸色一白,“噔噔噔噔噔”地退了五步,楼梯口空了出来。
两人上得楼来,笑不语一双圆眼滴溜溜地一转,笑道:“小友,你瞧,那不正是一个大美人么?”方剑明眼光一扫,只见楼上坐了不到四成的客人,内中一位确实是个美人。娇媚脸蛋,盈盈秋水,楚楚动人,说她有沉鱼落雁之姿,也不为过。那美人妙目一转,盯了方剑明一眼,盈盈一笑。方剑明被她一看,心头一跳,望了她的倩笑,直如喝了一杯浓酒般,醇香无比。不过,方剑明也没到掉了魂的地步,目光移向别处,道:“笑前辈没说错,这顿酒我是请定了。”
那黑衣汉子被震退后,脸上带怒,本想来找笑不语的麻烦,却听与美人一桌的一个长袍老者哼了一声,那黑衣汉子便退回到一张长凳上坐下。方剑明与笑不语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小二战战兢兢地过来,问道:“两位客官,不知要吃些什么?”笑不语道:“把你们店中所有的好酒好菜都端上来。”方剑明听了,暗道:“这姓笑的老头武功高深莫测,却要我请他喝酒,定是个风尘异人。”扭头看去,正碰上了一道柔和的眼神。这眼神的主人是一个白袍青年,二十七八岁的样儿。人家眼神带着友善,他不好不回礼,含笑点了点头。忽觉对方眼神有些散漫,心中一怔,忖道:“他……他是一个盲人?”
酒菜还没端上,方剑明便打量了一下楼上的诸人。只见与美人坐一桌的是一个侍女和两个老者,其中一位老者正是先前哼了一声的长袍人,另一位生得甚是丑陋,身材略显臃肿。这两个老者,太阳穴高鼓,一望便知内力深厚之人。
另一桌却是两个道士,一老一少,老的相貌清癯,不忌荤酒,少的端端正正,目不斜视。第三桌是一个汉子。第四桌也是一个汉子。两人年纪相仿,喝起酒来,也不相上下,大口大口地就像在喝水。若不是两人没坐在一起,旁人还以为两人在比酒量呢。第五桌处于角落里,也只坐了一人。这人戴着草帽,将半个脸遮住,浑身透着一股独孤之味。第六桌,却坐了两个中年男子,两人大碗喝酒,低声交谈,眼光时不时看向第三桌和第四桌的汉子。
这时,小二端上酒菜,放了满满一桌。笑不语举箸大吃,口中道:“小友,别客气,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方剑明听了,啼笑皆非,他自觉自己脸皮够厚的,但比起笑不语来,却是望尘莫及。
麒麟鼠闻到香味,吱吱一叫,从方剑明怀中钻出,先是伸了一个懒腰,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桌上。方剑明在它身前夹了一些菜,任由它吃。笑不语见了,不由瞪大了眼珠,问道:“小友,它什么都能吃?”
方剑明笑道:“是啊,它是有什么就吃什么,来者不拒。”
笑老头嘻嘻一笑道:“真是可爱。”
方剑明暗笑道:“可爱?它发起火来,比虎狼还凶狠。”
两人吃喝着,方剑明问起这里为何有这么多武林人士,笑不语便将来龙去脉简短地说了。原来,近一个月来,每到深夜,小镇附近的一座山顶便会发出白色的光芒,当地人壮着胆子去看,却什么也没发现,下山时,却听到山顶传来河水流动的声音。夜夜如此,直把当地闹得人心惶惶。这事一传十,十传百,便传到了武林中来。
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先说的,说这发光的东西乃八大奇书之一的《天河宝录》。这一下,便引来了武林上的大批人。笑不语来此已有三日,深夜时并没见发光物,也不曾听到河水流动声,若非当地人信誓旦旦地说真有此事,笑不语才不会在这里逗留呢。
方剑明听后,心头一亮,暗道:“义父听说这事后,以他老人家的脾性,定会来凑热闹。我便在此逗留,等他来到。”
这时,那两个中年男子起身离座,才走了几步,脸色忽地一变,不约而同地翻身而起,半空打了一个筋斗,落回原地。那两个喝酒如喝水的汉子也同时站了起来。哈哈大笑了一声,一个问道:“兄台可是华山孔海山?”一个问道:“兄台可是昆仑令狐乐?”两人一起大笑,一起发问,竟是分毫不差。
那两个中年男子听了两人的发问,脸色大变,左首那位沉声道:“孔海山、令狐乐,刚才可是你们两个暗施毒手?”一个汉子冷笑道:“川西双虎,拔剑吧!”
川西双虎,虎老大名叫刑松,虎老二名叫刑柏,是四川黑道上比较有名的恶人。近几年,手段残忍地杀了不少人,官府拿不住他们,却惹恼了武林中侠义之辈。
“孔海山,你少狂傲,我兄弟一旦出剑,你必死无疑。”刑松冷声道。
孔海山仰首大笑一声,抓起桌上的酒坛,往刑松扔了过去。“铮”的一声,刑松拔剑一劈,剑光过处,将酒坛劈碎,正要回剑,忽见一道剑光袭来,心头一凛,剑走龙蛇,往剑光迎去。他的剑法不谓不快,但遇上了孔海山,却慢了一拍。“啊”的一声惨叫,刑松只觉右肩被剑穿过,手中剑再也拿不住,掉落在楼板上。随后,脸上重重地挨了一拳,翻滚出去,撞坏了一张桌子。刑柏见大哥转眼间就给废了,一转身,往窗户这边扑来。“刑柏,你还跑得了吗?”被孔海山问作令狐乐的那个汉子一剑刺出,迅如雷电,眨眼就到了刑柏后心,剑尖一抬,却挑向了右肩。就在这一瞬间,刑柏反手回剑一扫,“铛”的一声,刑柏身形一晃,被震到了那白袍青年桌边。
那白袍青年猛地站起,将手中的一根竹棒压下,正落在刑柏肩头,只听肩骨碎裂声响起,刑柏疼得大叫一声,剑落人扑倒。白袍青年冷笑道:“川西双虎,你们杀了坏人,我不管,你们杀了良善,我却要出手教训。”说完,往桌上扔了一锭银子,下楼而去。他虽看不见路,但脚下却是极快、极准。
“尊驾莫非便是‘盲侠’花自流花兄?”孔海山大声问道。
“华山‘追风剑法’快而准,昆仑‘迅雷剑法’快而重,听两位的剑上的力道,已得师门真传矣。”白袍青年的声音从楼下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