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还是慢了一步。
我追出店门的时候,就见王沁上了一辆刚好下客的出租车;好在店门口有几台摩的停留等客,我随手叫了一台。
“师傅,快跟上前面那辆的士!”
此刻,正值饭点的高峰,各式小车,摩托车,自行车,联合奏起了一曲拥挤的马路交响!
摩的司机很机灵,没几下功夫就蹿到了王沁所乘的士的车头前面,我朝的士司机示意靠边停车,惹得司机把喇叭叫的天响!
应该是坐在后座的王沁探头看见了我,的士司机便打起转向灯,伺机靠边停下。
“师傅!不好意思!我是她男朋友!”我面对满是怒火的司机连忙解释道。
“师傅,让他上来吧!”
我听到了王沁在后座幽怨的声音。
的士一路向北,在惠州大桥引桥下的沿东江观光路口停下来;傍晚的江风,带来阵阵清爽,但我无心观景,只是看着身边坐在老码头台阶上泪眼朦胧的王沁,心里已是一片愕然。
王沁独自来江边,难道只是为了散心吗?还是想找个无人的地方放声痛哭一场?!
浑浊的东江水,在脚下奔流着;而王沁的眼泪,也恰似敞开了的水闸,汇积在江水里,朝不远处的大海流泻!
她本可以用自由的呐喊,控诉这世俗的不公!
她本可以放声的哭泣,宣泄心中的积怨!
但她没有!
而是用无声的静坐伴两行清泪来冷漠这黄昏里的世界!
她用满腔的激情一笔一笔描绘的画卷,在行将收笔之际却被自己的娘亲无情地焚烧成灰烬,抛向了半空!
在顺应南中国海边潮涌的波涛中所积淀的全部倾情不得不违心倒入江海,付诸东流!
她本可以拥有最完美的人生,却情窦初开在了我这个根细基浅的房前,虽已花开,却无奈凋零!
只怪我来错了时间,也来错了地点;如果我们不遇见,我依旧淹没在打工的人海!而她,或许在欢笑中冲浪!或许,在娴静里观潮!
虽然,在她倾情的垫基之下,我恰似老家水塘里的小荷,拼死露出了尖尖之角,但她相信我会有盛开的那一天,斗艳的那一刻!
所以,她推出全部的筹码毅然陪我下注,和娘亲豪赌一把!
殊不知,娘亲出千,看死我无力再翻盘!
面对娘亲的凶狠绝杀,王沁唯有选择妥协,方可保住王家在惠州上层社会的颜面!唯有牺牲自己,才能拯救我这朵在她眼中已是含苞待放的荷!
我试图把王沁揽过来,给她靠一靠,但她平日里温软的身子在此刻间却坚似铸铁、稳如磐石!
这是她心硬所致!意坚所就!
此时此刻,我肤浅的智商无法判定王沁决断的对与错,但她做出的牺牲,足以感动天地!
我的心尖上,酸楚一阵接一阵;眼眶里,泪花也开始在不停地旋转。
我真想再拿出当年带桃枝出来的血性和勇气,与王沁远走高飞啊!
但她的前程在惠州!她生存的土壤在惠州!我能给她爱情,但给不了她的仕途啊!我不能毁了她!
我内心憋屈得快要爆棚,禁不住“啊!”的一声,挥起拳头,重重地砸在了台阶上;顿时,鲜血直流!
王沁被我这愤怒的一声吼叫刺激了一下,借着渐渐暗淡的傍晚余光,她缓缓扭头看见了我滴血的手;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手绢,一边帮我包扎,一边哭诉道:“辉哥!你别这样好不好!”
“沁沁!我们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我妈太固执,不达成目的誓不罢休!我想了很久,只有我的妥协,才能换来我家的安宁,才能保证公司的安全!公司虽然是大家的,但主要还是你的心血,能走到现在,确实不容易!!”
“辉哥!对不起!我真的累了!希望你能理解!”王沁握着我受伤的手,泪流满面地看着我。
“沁沁!要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是我太无能,太无能啊!”
“辉哥!你不要自责!即便是你再努力,生意做得再大,你都达不到我妈的要求的!她的眼光永远都是仰视着看人!她一直要求我的婚姻归宿必须是有国家行政编制或者是有中高级职称的家庭,她不希望我的下辈子生活在动荡之中!这两年,我和我爸一直试图改变她的迂腐观念,可想不到她依旧顽固不化,最后还求死相逼!辉哥,我真的努力了!”
“沁沁!我知道你尽力了!大家也都知道你为我付出了全部的精力!没有你的付出,我夏明辉什么都不是!”
“辉哥!这两年,我过得虽然有些累,但还是很开心!一起走了这么远的路,却不能继续走下去,还是很遗憾的!”
王沁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割着我的心。
“沁沁!你不用再说了!”我捂住了王沁的嘴。
“辉哥!你还是让我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吧,这样,我心里会舒服一些!”王沁扳开了我的手。
“辉哥!我希望你自强、自立起来!等时机成熟以后,你把公司交给欧阳叔叔,自立门户吧!我迟早会脱离公司,而张叔叔、罗叔叔、欧阳叔叔他们几个都是在职的军警干部身份,不会扶持你太久的,我若不在公司后,他们随时都会抽身!以后,他们只能是你遇到困难时候的可用资源,不会成为你事业的长久伙伴的!”
这一点,我还真想不到!
“工厂食堂承包经营很有前景,你可以注册一家独立的餐饮公司,我再想办法帮你在开发区介绍几家大一点的厂;专注一行,把事做细做精,你就成功了!放心吧,只要我还在惠州,你就饿不死!”
这哪像是恋人之间的凄然告别,分明是在帮我指点迷津,继续鼓励我独立向前啊!
“有遇到自己喜欢的楼盘,还是买一套房子,这样,你的心就会定下来,专注自己的事业;再把你爸妈接过来,广东这边还是蛮适合养老的;他们辛苦一辈子了,也该享你的福了!”
这些,原本是我们俩共同的计划,如今,却成了王沁给予我的殷切期望!
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看着她不住地点头!
沁沁啊!有你这番话,我夏明辉不枉此生!
我用包扎伤口的手帕,将王沁脸上的泪痕擦去;王沁把身子挪过来,贴近我的嘴,将两人最忘情的吻相复印在了流泻的东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