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桦树佝偻着背,苦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我知道,辛苦你了。”
“你说的哪里话,好了,快早点回去吧,我还要过去和他们说一声呢。”
周兴元说的他们自然是指村长方百顺,和大队长李为民了。
也不知道他们知道这个事情会怎么想,心里叹了口气,背着双手,朝着村支部的方向走去。
方桦树眯了眯眼睛,老树一样枯邹的皮肤挤在一起,层层叠叠的,看起来十分的难受。
佝偻着身子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等到了家门口,抬眼便见到家里除了方茹外的其他人都小跑着迎了上来,
“怎么样老头子?”
“是啊,爸,那两个知青不能真要讹咱们家,去报公安吧,”
这动荡的时候,普通人连寻常的一些红袖章都怕的不行,更别说公安了,就算没犯事儿,听着名儿都要特意绕两条街走的,也难怪他们如此的紧张了。
方桦树什么都没有说,沉默的看了方有余,直看的方有余面容讪讪,移开了目光,方桦树这才将目光转向了扯着他袖子的黄翠华。
“那孽障呢?”
那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黄翠华尴尬的移开了目光,呐呐道:
“这,她……哎呀,这天还早,还没到饭点回来做什么啊。”
方桦树深深的看了一眼,转头对着方有余说道:
“你去把你妹妹给我找回来,如果不回来,要么就永远别回来了,明天就随便找个人嫁了,要么就快点给我滚回来。”
方有余看了他妈一样,见老头子已经气冲冲的朝着里面走去了,顾不得问情况,连忙跑出去找人去了。
村子虽然不算小,但是他大概也知道,和他妹熟悉的就那么几个。
她从上午的时候就跑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肯定是躲到村长家里去了,想到这儿,他便径直朝着村长家的方向跑去。
黄翠华看着自家老头子这副样子,便知道肯定是气狠了,平时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也不大爱管事儿,更别说用这样强硬的态度说话了。
心里朝着林眠和高繁星又暗骂了一顿,跺了跺脚连忙跟了上去。
落在最后面,一直充当隐形人的方有余的媳妇董娜娜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
她很少看自己家公发火,但是听自己男人说过,家里最可怕的不是渣渣咧咧的他妈,最可怕的是他爸。
所以轻易不会凑到方桦树面前去惹事儿,好在方桦树也不是轻易就发脾气的人,所以她嫁进来三年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发火呢。
这事儿吧,虽然她没开口过,但是就怕殃及池鱼,所以董娜娜一直缩在大家后门,减少存在感,就怕到时候火烧到了自己的身上,那就不好了。
见大家都进去了,她也跟着慢悠悠的走了进去,甚至为了不那么打眼,还顺手拿了点菜,准备蹲在门口把菜给挑了。
堂屋内,黄翠华还在端茶倒水的给方桦树,希望他能消消气,可愣是她好说歹说,方桦树也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黄翠华看着他这幅样子,嘴巴都说干了,也来了气儿,扯了一下裤子,侧着身子,拉了一张条凳子坐了下来。
“老小毕竟是咱们女儿,明明是那些知青咄咄逼人,拿着点芝麻大点的小事儿,就非得要闹的去找公安。
我还不知道那些知青吗,比我们这些没读过书的还喜欢沾便宜咧,说吧,这次她们又要了什么?”
她冷哼了一声,自认为觉得对那些知青十分的了解了。
方桦树转头看了她一眼,正想开口,门口被挡住了大半的光,转头看去。
原来是方有余扯着不情不愿的方茹进来了,堂屋的门口也只比普通的房间门大一点罢了,方有余长的人高马大的,又拽着个方茹,可不就几乎把个堂屋的光给遮了个严实吗。
方桦树见人回来了,也不准备再跟黄翠华多解释什么,冲着外面喊了一声,让董娜娜进来后,这才看向方茹。
方茹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儿,又是老小,家里几乎是惯着的,所以此时明知道她爹生气了,但是仍旧有些不以为然。
觉得他爹肯定也就是训斥两句,至于对他哥说的话,不过就是吓唬她,好让她回来罢了。
她兀自找了张凳子想要坐下,一直留意着她的黄翠华一个劲的冲她使眼色,但是却都做给了瞎子看,急的黄翠华冷汗都冒出来了。
“坐什么,你还好意思坐?”
方桦树是真的被气狠了,朝起手边上的搪瓷缸就直接扔了过去,吓的方茹一激灵。
屋子里其他几个人心顿时都提了起来,大气也不敢出,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搪瓷缸子跳跃了两下,最终滚到了方有余的脚边。
那搪瓷缸被磕碰掉了好大一块漆,众人虽然心疼,但是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敢去捡。
黄翠华看了看方茹,又看了看自家老头子,赶忙讪讪的笑着,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你这孩子,今天犯了错,还不跟你爹承认错误,这么大人了,真是一点都不懂事儿。”
她一边说着,一边夸张的笑着拉了拉愣神的方茹,方茹此时也被吓着了,眼睛里委屈的包着一泡眼泪,难受的看了看黄翠华。
在黄翠华的眼神示意下,小声的对着方榕树道歉:
“爹,对不起我错了。”
她难得这样低声下气的道歉,往常也不是没有犯过错,但是都被黄翠华给糊弄过去了,村里其他人又看她是个女孩子,毕竟是一个村子里的,自然也不会太跟她一般的计较。
所以她这还是第一次,这样认真的道歉。
说完,大颗大颗的眼泪就这样落了下来,心疼的黄翠华将人搂进怀里,一阵心肝肉的喊。
“好了,我说老头子,小茹都知道错了,这件事儿就这样算了,你也别做着这个样子了,你瞧瞧把人吓的。”
她不满的瞪了方桦树一眼,想要就此结束这件事,可方有余偷眼看了他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