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摇曳,一团橘黄色光晕,将房间渲染出朦胧温馨的意味。
荣溪坐在窗边,一针一线地绣着盖头。
那块盖头是从婚服上裁剪下来的,上面绣了金丝鸳鸯,彩珠点缀,十分华丽,尤其是在烛光的照耀下,折射着熠熠光彩,更是美轮美奂。
荣溪有些出神。
直到指尖一丝刺痛。
“嘶……”
坐在对面为他绣帕子的竹青,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过来握住他的手,拿出药罐准备为他上药。
荣溪反应过来,将手抽出,轻轻摇了摇头,“针扎一下而已,连小伤都算不上,碧玉胶就留着吧,如今我们不比从前,这东西用一点就少一点。”
竹青动作一顿,眼神都黯然些,有些失落。
是啊,他们如今已经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了。
他连忙去看荣溪的表情。
他一个下人都感到难以适应,更别说少爷。
荣溪神情却十分平静。
竹青看着只觉得心里更难受。
少爷以前是多么爱笑的人,这几日却很少见他的笑容。
竹青揉了揉发酸的眼眶,朝荣溪伸出手,“少爷,让我来吧,我跟在您身边一同学的绣技,可不比你差。”
荣溪捏紧盖头,纤细的指尖映着红色的盖头,白得发光,他轻轻摇了摇头,“我自己来吧,以前爹教导我,男儿家的婚服盖头都是自己绣的。”
竹青叹了声气,也就由着他了。
提起故人旧事,好好的氛围就突然变得十分沉重,沉重得让人觉得窒息。
房间内便只有烛光燃烧时噼里啪啦的声响,还有穿针引线的摩擦声。
竹青继续绣着帕子,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精致纤柔的少年,忍不住说:“少爷的好日子在后头呢,我看秦小姐对你十分用心,为你准备的一切都是最好的,愿意为男人花费钱财的女人不少,可真正愿意为男人费心思的女人,却难寻,我看秦小姐心里,有少爷……”
荣溪微顿,柔软的睫毛微动,眼里闪过一丝迷惑,“她心里,有我吗?”
“这是自然的,我打听了,婚礼的一切事宜都是秦小姐亲力亲为,秦小姐刚刚接手那位财主的生意,有很多地方需要交接,她白日里推进婚礼的流程,晚上又在书房待到深夜,都在处理生意上的事,有几个女人能做到这份上?”
荣溪愣了几秒,抿唇微笑,即便笑起来也带着几分荒山薄雪般的寂凉,“你消息倒是灵通。”
“那可是要和少爷共度余生的人,我自然要好好考察。”
荣溪白皙的指尖握着针,一针一针绣着,在盖头上金丝绣成形,不温不火地说道:“我已经不想那么多,这世间的一切。都可能是假的。”
“父亲曾也是料理生意的一把手,有了我之后,却愿意待在后宅那一亩三分,细心养育教导我。”
“母亲曾也有将绸缎庄开到各国的雄心,却因为我一句喜欢,在外做生意从不超过一个月便会回家,因为我一句喜欢,冒着生命危险下海为我寻鲛珠。”
“他们对我足够费心思,可也会在被债务压得挺不直背时,拿我去换钱……”
竹青闭了嘴,不再说话。
-
秦伏之后就只去过客栈一次,还是去问荣溪要生辰八字。
秦伏来的时候,荣溪正在洗漱。
让竹青把他的生辰八字写下来给她。
秦伏拿着他的生辰八字,站在门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她有些气鼓鼓地盯着眼前紧闭的门。
来的真不是时候!
什么时候不洗漱,偏偏现在洗漱。
你以为我来就是拿生辰八字的吗?!
好气。
隔着一扇门,屋内,竹青站在门边,看着外面未走的身影,回到内室,“少爷,秦小姐还没离开,我看她八成是想见你一面。”
荣溪靠着浴桶,闭目养神,白皙细腻的肩膀暴露在水面,温热的水汽升腾,氤氲着他绝美的容颜,只添一层让人目眩神迷的朦胧。
闻言睁开眼,“让她进来吧。”
竹青犹豫,“可是……是不是有些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她进来又看不到,再说,过两日就要成亲了。”
“少爷说的也是。”
咯吱——
秦伏正准备走,门被打开了。
竹青:“秦小姐进来吧。”
秦伏顿了顿,矜持地走进去。
她本以为荣溪洗漱好了,进去却不见人,内室又有水声传出。
秦伏抿了抿唇角,“我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想来见一见你……”
竹青临走关门,低头偷笑。
这秦小姐倒是实诚。
他将门关上,把空间留给他们。
荣溪穿好衣服从内室出来,一头如瀑般浓密的长发垂落在肩侧,发梢还在滴水。
“既然你专门来见我,我总不能让你扫兴。”
秦伏下意识拿起旁边搭的巾帕,朝少年伸出手,对上他清透平静的眼眸,咳了一声,将巾帕递给他,“先擦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