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州城下着一场覆盖整座城的雨,雨不大,昏暗的天气显得有些沉闷,天空难得有一些鸟类闯入城市的天空。
最热闹非凡街区总是在变换着,二十年前的新街,如今的老街,老街总是承载着一代人的回忆。
年过半百的男人穿着他柜子里最便宜的灰色西装,没有戴手表。他简单交代完工作后低调地出门了,他只带了一个司机,那司机同时也是他的保镖。
他要去的是那混乱的下城区,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踏足下城区了,但他依旧对下城区的路线熟悉得很,最终车子停在马路边,在一些墙上能看到一些涂鸦,有些涂鸦乱七八糟,有些涂鸦则像一件艺术品,司机打着伞,他缓缓走向面前那家有些破旧的餐厅。
那是一家临期餐厅,餐厅里所选用的食材都是即将过期的食材,所以价格十分便宜,10块钱就能吃到3个菜,实惠得很。
因为下雨,所以今天开工的人很少,来这里吃饭的人也很少。
“老板!”男人微笑着喊着,“来一份回锅肉和一份炖豆腐。”
老板的年纪和男人差不多,留着一圈坚硬的胡子,看到男人后,他略带愤怒说了一句:“不卖!”
“我出双倍价钱。”男人并不生气。
“十倍也不卖。”老板收拾着桌上的碗筷。
“二十倍。”
“不卖就是不卖。”
“老张,你这是干嘛呢?有钱不赚。”
“李秉风!”老板低沉的声音中带着愤怒,随时可能爆发,“滚蛋!”
下城区的人虽说大多都是没文化没学历没能力的小人物,但是他们不会不知道李秉风这个名字,餐厅里剩余的两位客人不由自主朝李秉风这边看了过来。
“老张,当年是我的错!”李秉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支票本,写下一张支票压到桌上,“这些钱就当是我对你的补偿。”
“不需要,我现在只需要你滚蛋!”姓张的老板并未看支票上的数字,直接把支票扔进了火炉里烧成灰烬,“我只想安安稳稳开个小餐馆,请你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或是补偿什么的。”
“这样,我多开几家这样的店,你能轻松点,大家也都能体面点。”
“迟来的爱比草都轻贱,迟来的正义也早已不是正义,有些东西当时得不到以后再得到已经不一样了。”张老板的眼睛有些红润,“这些话当年都是你说的,当年你打价格战的时候根本没有考虑过我们这些住在下城区人,只想一味地收割,这些年要不是靠着这些老顾客支持,哪里还有这家小餐馆啊?”
迟来的爱比草都轻贱,迟来的正义也早已不是正义,有些东西当时得不到以后再得到已经不一样了。这些话勾起了李秉风的回忆,他想起了自己混网吧的那些光辉岁月。
“老张,我见过你儿子了,是个有本事的小家伙。”李秉风转移了话题。
“你……”张老板用手指着李秉风,一股想要撕碎他的架势。
李秉风身旁的保镖正要上前阻拦,被他伸手挡住,他解释说道:“你别多想,他和我儿子是同学,前一阵子刚来我家吃饭。”
张老板不说话,他自知在那个保镖面前他动不了李秉风分毫,只能忽视李秉风的存在,自顾自地干活。
李秉风叹息一声,重新开了一张支票,钱不多,只有3000块。
“放心,我会多帮帮……”
李秉风话没说完,张筑直接怒吼道:“滚蛋!谁他妈要你帮!”
他坐上了自己的黑色轿车,去了城东郊区那条没什么人的路,感慨人生。
约莫三十年前,杨家并未转移到江州一带,那时的杨家跟李家两大家族一齐盘踞在申州城,作为家族继承人之一的李秉风要做的事很多,一方面是要跟其他家族继承人斗法,一方面又要打压杨家的势力,让李家成为申州城最大的势力,价格战只是他做的其中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在那个时期做了太多事情。
他制定的一系列计划成功把杨家逼得退出了申州,同时他也成功站在了权力的顶峰,他成了这个大家族的族长。
他坐在车前盖上,解开西装的扣子舒服地躺下,没有飞机起飞。
自从有了孩子之后,张筑就没有抽过烟,因为要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他是临期餐馆的老板,同时也是服务员,这家餐馆总共就4个人运营,每个人每天累得像狗一样才能养活家里。
暂时没有客人来了,他朝餐馆里的小伙子小陈要了根烟,他细细嗅着香烟的味道,久违的感觉,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仔细闻过这种味道了,他拾起打火机点燃了嘴上叼着的烟。
张筑在烟雾缭绕中想起来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模样,他与李秉风在网吧相识,每个月一起通宵打一次游戏,后来两人慢慢熟络,他开始帮李秉风做一些事情,有点像李秉风的狗腿子,李秉风出钱他出力。
有一天他拿着自己的全部家当开了一家小餐馆,不说赚大钱,能维持生计同时还能赚点小钱,已经很不错了。
仔细回忆那是2048年的事情了,那时餐馆还没有小陈,总共只有3个人,在当时的大环境下,他们决定走薄利多销的路线,把餐馆开在下城区和中城区的交界处,生意愈发变得不错,生活慢慢富裕起来。
他已经很久没帮李秉风干活了,可再次见到那个男人的时候,整条街道都被清洗了,拿着钱袋子打价格战的李秉风没有当过任何一家店铺,他只能带领老伙计们彻底蜗居在下城区里,餐馆多次转型,他们有过放弃的念头。
张筑拿起那张躺在桌子上的支票递给小陈,交代道:“小陈,这3000块你们几个分了,一人一千。”
“叔!那你呢?”小伙眼神澄澈地看着张筑。
张筑吐出一口烟雾来,笑了笑说道:“我不需要,我有儿子养着呢!他是赚大钱的料。”
小陈撑了把伞出去,很快就落实好了叔交给他的事情。
回来时小陈给几位元老带了包软壳的香烟,张筑教训道:“买软的做什么?嫌给你的钱太多了是不是?”
教训归教训,烟该抽还是抽,餐馆里不怎么抽烟的众人拆开包装,每人都点了两三支。
“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如果没有先前那些交情就好了。”张筑忍不住叹气,心中对李秉风的怒火消散了几分。
此时李秉风在车外面淋着雨,嘴里唱着歌:“旧朋友,你好好走,我就不陪你这么久,今后路上你没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