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后。
沪城的冬,今年极寒。
下了一场,铺天盖地的雪。
清欢十四岁生日,从她还没有睁眼开始,就收不完的礼物。
几乎把整个屋子都淹没。
江晚乔让下人将礼物整理好,不要拆,堆放整齐。
然后她上楼,轻轻敲门。
“清欢。”
屋子里,宣泄了一层柔软的白光。
打在纯棉浅绿色的被子上。
随着凸起的那一块起伏,充满温软。
清欢伸出双手,伸了个懒腰。
她的床头已经挂了一只礼物,打开一看,是父亲送的粉钻手表。
她拿着盒子出来,跟江晚乔吐槽,“为什么爸爸每年都送手表呀,都不知道换个花样。”
江晚乔轻笑,“送你东西的太多了,他总是会送重,所以每一年都不变。”
清欢,“就多花点心思嘛。”
“走吧,下去拆礼物,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江晚乔原本计划今年生日去玩。
但是雪太大了,也极其的冷。
仿佛某种末日前的预兆,让人心里惶恐。
她们正准备下楼,对面房间也开了。
靳延风也拎着一个一样的盒子,眉头轻皱,“爸是不是买错东西了?”
江晚乔歪着脑袋,“怎么说?”
靳延风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块蓝钻手表。
跟清欢手里那一块,赫然是一对。
清欢哈哈一笑,“是情侣款!”
江晚乔收起笑容,“别瞎说。”
清欢亲昵的抱住了靳延风的胳膊,拿出那一块手表,给他戴上。
十四岁的靳延风,长得极高了。
手臂上,隐约突显出几条筋脉。
很有少年的气息。
清欢给自己也戴上,两人一对比,“这不就是情侣款!”
靳延风没什么表情,那副五官,跟靳墨寒完全重合。
明明还是个孩子,却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他摘下来,“别闹,清欢。”
清欢看他好像生气了,吐舌,“我只是开玩笑嘛。”
江晚乔,“你们爸爸图个方便,直接买了亲子款,这是姐妹用的,所以阿风才会问是不是买错了。”
清欢看向他。
“哥哥,你不喜欢吗?”
靳延风淡淡道,“我不喜欢女士的款式。”
他顺手给她,“送你了,你换着戴吧。”
他说完,率先下楼。
江晚乔无奈叹气。
她问,“怎么感觉,他好像生气了。”
清欢轻轻勾唇。
“确实生气了,但不是生爸爸的气。”
“那是为什么?”
他们父母,还不是很了解靳延风。
从五岁开始,阿风就已经独立了,平日里接触最多的就是清欢。
在去年之前,他们都还是亲密无间的兄妹。
一切,要从今年年初开始。
清欢发现自己不是亲生的孩子。
她结合自己小时候的记忆,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大胆的调侃靳延风,以后做他的童养媳。
那是靳延风第一次对她凶脸。
要她不准再说那样的话,并且打消任何不该有的念头。
于是,靳延风就对她清冷了。
清欢觉得好玩。
她随口的玩笑,在哥哥看来,好像很严重哦。
越严重,越代表有问题。
今年的生日礼物,清欢没有喜欢的。
靳延风要出发去做慈善,清欢跟屁虫一样,非要一起去。
一向这样的事情,靳延风都没法拒绝。
清欢粘人的时候,谁都甩不掉。
外面大雪,路面都被冻住了。
车子里温暖,但是一路都很慢。
清欢的屁股都要黏住了,不满道,“什么时候才到呀哥哥?”
靳延风正在看书。
闻言,敷衍了一句,“快了。”
嘴里说快了,但是八个小时之后,车子才停下。
清欢睡梦中惊醒。
她跟着下车,靳延风把她拉回来,用羽绒服给她裹了一层。
打开车门,外面的风呼啸而来。
冻得清欢牙齿打颤。
她不由得吐槽,“哥哥,咱们这慈善,就非做不可吗?”
靳延风睨着她,“你自己非要来的。”
清欢娇贵。
一下车,碰到地上的泥土,就不高兴。
她撒娇要靳延风背着进去。
靳延风不会拒绝他。
趴在靳延风的背上,清欢量了一下,“哥哥,你好像又宽了一些。”
靳延风,“别乱动。”
“哦。”
有人接待,他们来到了屋子里。
里面烧着火炉。
很温暖。
靳延风拿出她爱吃的零食,让她先填着肚子。
这里的食物,她不会喜欢。
清欢坐在高高的凳子上,晃荡着两条腿儿,吃着东西。
她看着靳延风四处考察。
学着靳墨寒的样子,问这里的负责人,“上次我们给的物资,都准确的送到孩子们手上了吗?”
“送到了送到了。”
“我会定时派人抽查,但凡作假或者你们贪污,撤回之前的物资不说,你们也会负相应的法律责任。”
十四岁的少年,变声期都还没有完全消失。
却已经中气十足。
颇有几分男人的气氛。
清欢班上那些男生,没有一个能跟靳延风比的。
她不由得看得崇拜。
靳延风转过身来,问她,“还饿不饿?”
清欢手里还剩半个。
“你吃。”
靳延风皱眉,“不吃你吃过的。”
“你嫌弃我。”清欢不满,“你以前就总吃我剩下的。”
这时候,外面来人了。
靳延风便拿过来,一口吃掉。
负责人送进来一个男孩子。
清欢定定瞧着,一愣。
寒冬腊月的天气。
男生穿着很单薄的衣服,裤子破旧,发白,好几处破洞。
头发凌乱,打成结,已经许久没有清洗过了。
一张脸更是肮脏不堪。
被风吹得发裂,发黑。
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已经被冻得通红,流脓溃烂。
清欢第一次,接触到靳延风资助的孩子们。
大为震撼。
太苦了。
负责人说,“阿风,你再出点钱,让他读书吧。”
靳延风,“怎么说?”
“他是一群孩子里,唯一一个想读书的,老实,灵活,前阵子下大雪去做小工,每天赚二三十块,就想去读书。我们也是怕他冻死,所以你资助他吧,高中大学几年需要花点,但是对你们来说,应该不算什么。”
靳延风,“我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资助一个,就会有无数个。
不可能让他们个个都读大学的。
不公平,他也觉得麻烦。
清欢却滑下了凳子。
把刚才没吃的那块小蛋糕,递给那个男孩。
“你抬起头来,我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