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怀孕的时候,他为了还我那条命,被人打得半死,疼得几个月都没有睡好觉。”
“好不容易有个喜讯,你要生孩子了,可又被我妈害成这样。”
“整整三年啊,你知道三年有多久吗?我跟他一起长大,看着他在家族里受尽凌辱,咬着牙站起来,从一众阴险狡诈里脱颖而出,成为了靳家的掌门人。”
“他本来可以好好休息的,结果碰见你,他想停下来好好享受生活的时候,生命却要结束了。”
江晚乔的耳朵嗡鸣。
她听不见了,只看得到外面不断后退的风景。
寒风呼啸,大雪纷飞。
她的心碎和难过,在热闹的小年深夜里,疼入骨髓。
靳墨寒……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为什么要我恨你?
我跟你最后相处的时光,是我最难受的日子,知道吗?
为什么你要让我这么痛苦?
……
来到别墅。
江晚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那段路的。
她跟靳墨寒,曾经一次又一次的踏过那一条小路,在这栋房子里,吃过很多次饭,度过数不清的日夜。
可现在,一片冷清。
屋子里没有暖气,冰冷刺骨,四处都是灰尘的味道。
江晚乔慢慢来到卧室。
靳墨寒在里面躺着。
好久,好久都没有见面了。
靳墨寒瘦得只剩下薄薄的一片,双眼紧闭,脸颊上的骨头,凸起如山峰。
江晚乔泪如雨下。
她颤抖着蹲下来,抚摸他。
“靳墨寒。”
听到呼唤的靳墨寒,眼睫微动。
他缓缓睁开眼。
看见江晚乔,他半响都没有回过神,只沙哑呢喃,“江晚乔,别出现在我的梦里。”
江晚乔的心,被这句话割碎。
一片一片。
江晚乔握住他的手,那样的瘦,不敢用力,怕碎了,怕割伤自己。
她轻声道,“靳墨寒,是我,你不是做梦。”
靳墨寒的视线逐渐清晰。
他看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
日日夜夜,想到心碎的女人,坐在自己的面前哭。
他知道,云诺又做傻事了。
靳墨寒疲倦道,“功亏一篑,原来是这种滋味。”
他那么痛苦的支撑着,走到这一天。
总算要走了。
他想平静的,等着一切热闹尘埃落定,然后就离开这个世界,让江晚乔跟徐星鸣,继续他的生活。
为什么?
还是让江晚乔知道了。
江晚乔无声的陪着他。
千言万语,全都变成了目光,缱绻的跟他缠绵。
靳墨寒累了,闭上眼睛。
江晚乔便呼唤他,“靳墨寒,医学上是有奇迹的,那就是求生欲,只要你想活,你可以治疗。”
“你想想,等你治好了,我们重新好好生活。”
“找到我们的孩子,我们再生一个,再生一个女儿,像清欢那样的。”
“一儿一女,不是你的梦想吗?”
“靳墨寒,你不能死,知道吗?”
“你伤害我,欺骗我,你就这么双手一摊走了,你要我恨你一辈子吗?”
靳墨寒始终都没有回应。
江晚乔声音哽咽,不成调子,“靳墨寒,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
门外,徐星鸣听到这些话,心痛得无法呼吸。
他不该来的。
可是,又担心江晚乔会因为伤心过度,做出什么傻事来。
云诺无力的坐在外面,双眼无神。
徐星鸣问,“他真的没有救了吗?”
云诺垂着脑袋,“即使有救,他也不愿意了,你不知道,这几次手术,吃那么多药的副作用,让他有多痛苦。”
徐星鸣在这一刻,莫名跟情敌感同身受了。
云诺突然笑了起来,捂着脸道,“开点天亮吧,阿墨就能放心离开这个世界了。”
“下辈子,可一定要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啊!”
……
靳墨寒的情况越来越糟糕。
快要无力回天了。
医生赶来,给靳墨寒做检查,最后摘下口罩,摇摇头。
江晚乔红肿的眼睛灰蒙蒙一片,“他还能活多久?”
“还有最后几个小时,你交代后事吧。”
这句话,简直就是把江晚乔劈成两半。
她身子晃了晃,几乎要晕厥过去。
不久,很多亲戚朋友都来了。
林宴风,姚雯,裴之州。
还有裴砺。
靳墨寒的陨落,在整个沪城来说,都是极其大的轰动。
林宴风这个男人,第一次哭得跟个孩子一样。
裴砺站在外面,也不断的抽烟。
他甚至对云诺说,“这该不是你们在演戏吧?想撮合江晚乔跟靳墨寒?”
云诺冲上去就打他。
她爆发出奇怪的力量,声嘶力竭,“谁他妈像你,一点心都没有,我会拿一个人的命开玩笑吗!”
裴砺冷呵一声,“有意思,懦弱的小鸡也会跳起来骂人。”
云诺怒不可遏。
裴砺无情道,“你这么激动有什么用?害死靳墨寒的人是你妈,该你去赎罪。”
云诺一下子就塌了。
她冷静了下来,声音很轻却很严肃。
“等葬礼过后,我们就离婚吧。”
“裴砺,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
江晚乔走了出来。
所有人都看向她,等她开口。
江晚乔站在那,整个人的器官,四肢,都像是被提线木偶拎着一般,麻木的说,“现在是凌晨四点,等天亮之后,我再告诉你们结果。”
尽管她没有直接说。
但是靳墨寒的情况,大家都有目共睹。
不愿意说结果,不过是不想接受这个事实罢了。
沪城的冬天,早上八九点才会亮。
靳墨寒现在还有微弱的生命体征,人是半昏迷的状态,他要求江晚乔,带他出去走走。
寒冬腊月,外面天气极其的恶劣。
江晚乔一反常态,不像之前那样婆婆妈妈,答应了他的要求。
将死之人,身上会有莫名的抗力,对寒冷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只穿着一件毛衣,坐在轮上,让江晚乔推着出去。
江晚乔推着他,走过他们曾经走过的地方。
靳墨寒贪恋的看着。
不放过一花一草。
偶尔,江晚乔会跟他说,这些地方曾经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
说到高兴的时候,她还会笑。
笑声婴宁,让靳墨寒动容。
在雪花里,靳墨寒看着她,深邃的眸子是前所未有的柔软。
他问,“江晚乔,你爱我吗?”
江晚乔第一次觉得,我爱你三个字,是多么的苍白。
她责怪过靳墨寒,也恨过。
但那些情绪,都转瞬即逝。
唯独爱,所有的情绪,都是爱的附属物。
江晚乔将他推到街边,面前是宽阔的琥珀。
对面,太阳将升起。
雪花逐渐小了,江晚乔蹲在靳墨寒的跟前,轻声说,“我爱你,靳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