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威顿将军看着桌案上的上落发，又摸了摸逐渐稀疏的头顶，原本烦躁的心情更烦躁了些。
“海啊……大海啊！”
他坐在桌案前喃喃自语，但窗外只有类似于蓝海的蓝天，几朵白云像极了卷涌起来的浪花的前端，
这让他搓了搓自己的半长卷发，金色的帝国人常见发色，此刻像是剥下的包谷穗穗一样往下落。
“海啊……大海啊……”
再一次的感叹，语调显然低落了很多。
“塞里家族的小辈，老夫有事和你说。”
书房里，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康威顿下意识攥紧腰间的刀柄，刷的一声抽出弯刀，一丝碧蓝色的光辉笼罩在这个看上去价值不凡的弯刀刀刃上，形成一层薄薄的水汽。
“您是……摩托·史密斯大人？”
他顺着刀锋的前端看去，一个须发皆白，看上去没有什么精神，同样也寿数无多的老人恹恹地坐在一旁的椅子里翻动着书页，脚边还放着一小包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是我，所以把刀放下。为什么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急躁？不……似乎你父亲就是这样的性格，嗯，你祖父也是。”
“嗯，您教训的是。”
康威顿收起弯刀，恭敬地从一旁的水壶中倒出清水端给摩托，他的眼角余光落在包裹上，寻思着什么打算开口，现在帝都的形势他也算是明白一些，只不过他并不急着站队——
海军和其他军队，甚至是染炎者那样的超凡军团不一样的是，海军是自负盈亏，且有着查理曼三世赐予的【万世出海文书】，实际上就是另类的劫掠许可。
所以久而久之，塞里家族就成了单独拥有军队的家族之一，
只是帝国的版图终究大半都是陆地，仅有的海洋领域其实也是和一些海洋异族相互攻击而已。
“不用看了，就是给你的，算是史密斯家族和你们想要交易的前置条件。”
摩托老爷子随便挥挥手，一个罐头就从包裹中飞了出来，落在康威顿的手心。
“这个是？”
“一个让你绝对会答应史密斯寻求庇护的礼物。”老爷子将书翻到下一页，随口说道，“尝尝吧，味道也不错。”
康威顿犹豫地端详着手里的物件，这是一个特殊材质制作的罐子，深灰色的半透明外壳，只能勉强看出里面有着液体和阴影。
他将罐头的封口对向自己，一排【什锦水果罐头/白石领制】的模糊印痕出现在眼中。
“白石领？南部出海口附近的，和自由城相对的那个领地？”
康威顿小心询问了一下，心下看到‘水果’一词的时候也有了猜测，毕竟自己这个海军唯一将军赖在帝都三年不就是为了找到解决士卒远航的办法吗？
可以说是人尽皆知。
“是。”老人点了点头，不过又缓缓补充道，“不过你不适合。”
后半句有点没头没脑，但康威顿毕竟是将军这个层次的官员，更何况自己的塞里家族也是世袭男爵，他只是脑中转了几圈就明白了眼前老者的意思——
自己去白石领的行为触及了站队的问题。
康威顿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随后两根落发就在他的视野中飘飘摇摇落在了罐头上。
思考也是会掉头发的……
他深吸一口气，放空了思想，手中猛地用力一层辉光覆盖在掌心，随后树汁盖子和封塑就被毫无阻力地打开。
“蜜饯？”
这是他的第一个反应。
日光下，淡金色的液体里浸泡着大量的果子，只不过大小并不一致，甚至有些并不是一个品种，有一些不太常见的莓果，但更多的是切成拇指大小的苹果。
他用领口花哨的丝巾擦了擦手指，探进罐头里，就把蜜饯这个想法排除了。
不论是帝国的蜜饯，还是王国的蜜饯，都是用大量的蜂蜜浸泡许久后的果干，常常是用来煮粥或是佐餐的东西。
但是眼前的罐子里，液体只能说是比水浓稠一点而已。
“这个是……莺果吧？”
康威顿拿起一个浆果放进嘴里，他漫不经心地双眼立刻睁大，看向罐头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不乐意转变为惊喜。
“这个不是蜜饯？甜，但不是那种感受到苦味或是咸味的甜，是真的甜味！莺果的酸味也还在，但是比直接吃好了很多倍！”
“我来不是听你发表感言的。”
似乎是老人不太能忍受康威顿在海军中锻炼的高亢嗓门，无奈的挥手。
“这一罐的价格是20铜。我听我侄子说，你们海军需要经常食用果蔬才能保持战斗力，这种东西能够保存半年以上。”
“半年！”
这一次高亢的惊讶声让木质书架都抖了两抖，优秀的胸腔共鸣和震荡也让他不太牢靠的头发像是跳伞一样从他的头顶飞下。
一根金毛在康威顿眼前晃了一晃，带着不舍和渴求（他自己认为的），落在了地上。
所以这一次，没有摩托开口，康威顿也止住了声音，转而用一种低沉的、富有磁性、密谋一般的声音开口道：
“摩托大人，您确定？是半年？”
“阴凉、通风的地方，不打开的情况下，半年是最基本的。”
摩托没有说大话，毕竟席勒了解到的，包括之后史密斯公爵结合自己女儿对于罐头的了解，将罐头的一切特点都告诉了自己的叔父。
“而且只需要20铜一罐？”
康威顿不死心，继续询问了一点。
“是的，不过考虑到你的船员人数和舰队数量，其实你一个船一天就要消耗至少30罐。”
“……其实也不需要那么多。”
面对摩托的测算，康威顿摇摇头，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水果和蔬菜这种东西隔上半个星期吃一次，一次一船打开十罐分一分就够了。
“总之如果你想要，就必须庇护史密斯家族，这样史密斯家族才能长久地给海军提供这些罐头。”
摩托是史密斯家族的异类，他经商的能力很差，说话也像是军人一般直来直去。
“可是塞里家族和海军的庇护范围是尼亚河领，以及尼亚河能够航行的流域。”
康威顿略微尴尬，海军的陆战非常差，甚至不少士卒因为习惯了甲板，在陆地上会有站不稳的现象。
“你只需要答应，随后离开时带上几个人就好。”
摩托的身影就像是风化一般，随着龟裂和沙砾消散，只余下脚边的包裹，里面还有几罐水果罐头和蔬菜罐头。毕竟说出这句话就说明对方已经答应了史密斯家族的要求，至于住宅？尼亚河领又不是没有史密斯家族的产业。
看着眼前消散的老人，康威顿这才松了口气，这是史密斯家族唯一的隐藏力量，自己祖父同时代的可怕存在，只是站在对方身前，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头发在不断脱落。
“小的们！吃饭！今天吃点不同的东西！”
不再去想自己糟心的发量，康威顿高吼着，楼下顿时发出了同样欢快的呼和！
只不过在这震动之中，在康维度身后，他后脑勺的金发也顺着震动和气流跳了下去，在空中打着旋儿着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