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城的冬雪比白石领其实要更晚些,或许是海港的水汽让寒冷不能很好地凝结成雪花,导致自由城的第一场冬雪或多或少掺杂着些许冰冷刺骨的雨水。
瑟琳娜将昨夜的炉灰倒进自己之前用来藏身的木桶里,雪花和雨水落下,这样她的猫耳一下子变得湿哒哒的,
不得已将两个耳朵紧紧贴在头上,向着短发里死命地钻。
“呼……好冷。”
回到店里,她跺了跺脚上的积雪,感受着面包烤炉里散发的温暖和香气,
一种安逸的感觉让这只猫女想要懒懒地在地上打个滚。
自己有多久没能这么放松了?
她一边想一边自嘲地摇摇头,她来这里主要是为了报恩,没想到报恩报到了仇家头上——
那次情报投递过后,瑟琳娜就放弃了返回沃金斯商行的打算,如果让那个皮特给自己一份工作那只能是和他的捕奴团一起行动,把屠刀挥向同族。
她是自由的兽人,在她看来自己已经失去了自由就不能让更多的同族和自己一样。
“早上好,瑟琳娜小姐。”
当她准备好要售卖的早餐饮品时,身后传来了一个温柔的女声。
“早。”
她打了声招呼,那是店里的精灵,虽然顶着双胞胎身份,但店里确实只有一只。
结合自己最近从那个阴影怪物的口中知道的讯息,店长唐纳在这里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
他要把自由城的精灵放走!
但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也不打算作出汇报,毕竟那个家伙什么都没问,像这种获得自由的机会,作为兽人,她甚至会提供帮助。
“听说你们精灵都生活在深山里,那你们过冬怎么办?”
将几杯用木杯盛装的饮品放在丽莎专门规划好的区域,瑟琳娜转身看向精灵,娇嫩的莫妮卡正戴着一双厚厚的手套将烤盘从烤炉里取出来。
“母树在的地方一直都是春天。”
莫妮卡的声音很轻,带着些许温柔与追忆。
“如果大家都没什么事,我们会在母树周围唱歌,或是在隐森的边缘看着雪花落下。很早之前优拉姐姐还会给外出的孩子准备用能吃的浆果作成的冬衣,这样也不会担心我们在外面玩儿太晚。”
背景里噼啪作响的柴火并不是很好的听众,
它偶尔的爆燃声都在告诉在场的两人这些都已经过去,就像是丢进火炉的柴薪——焦炭变不回木头。
“你呢?”
莫妮卡的手腕有点颤抖,轻轻将烤盘放下,将面包捡出。
“我……”瑟琳娜有些犹豫,作为一个密探,她不应该把真实情况告诉陌生人。“会在军营或是家里,披着毯子给我的弟弟妹妹烤‘磨柴’吃。”
“但是那是很久以前了……”
她回忆起几年前的冬天,那时候鸢尾花帝国的边缘军团还没有奇袭塞纳河谷,自己的家园还没陷落于战火中。
冬天不需要他们密探出任务,是少有和弟弟妹妹依偎在一起的时候,弟弟身上总是脏兮兮的,妹妹长尾很蓬松也很暖和……
但是回不去了……
“磨柴是什么?”
丽莎轻手轻脚地从楼梯上下来,不过略微泛红的眼圈告诉敏感的瑟琳娜对方似乎偷听了很久。
“是一种用面粉混合了泥土、草甘以及些许蜂蜜的饼干,很好吃,也很管饱。”
瑟琳娜如实回答,只是这种回答反倒让丽莎眼圈更红了点,她接过莫妮卡手中的托盘走到橱窗前把面包摆好。
“以前的冬天很难熬,我们那里的冬天比自由城还要冷一些,将麻布和粮食交给领主后,我会拖隔壁的大叔带着我们家唯一的一小袋大麦去领主的磨坊里磨成面粉。”
“当然不是这种白白净净的面粉。”丽莎指了指桌案上的面粉,“是很粗还带着麦麸的面粉,大叔很好心,经常会把地上散落的麦麸趁着男仆不注意扫进我的袋子里。”
她笑得很真诚,完全没有在意这样面粉里会混杂大量的小石粒和灰尘。
“这样我的一小袋面粉就不需要额外缴税,唐纳也能多吃点,那时候的他很能吃。”
她回忆了一下往年的白石领的寒冬,下意识打了个哆嗦,但脸上依旧是笑容,让瑟琳娜和莫妮卡都沉默了,她们能看得出来丽莎的打颤已经是习惯了,甚至自己都察觉不到。
“我习惯将面里多掺些麦麸,在添一点木屑,不过不会加土,听矮房里的老人说吃土会让肚子变大,最后撑死。”
“白石城里的商人冬天都不太愿意洗衣服,我在冬天给那些人洗洗衣服,这样也能赚到一些木炭和食物,冬天也会过得不错。”
丽莎看着面包很开心,因为白石领的面包店老板就是她曾经的主顾之一,也是为数不多在冬天愿意用炉子里剩下的余温加热一下冷水,让她再洗衣服的好心人。
那时候,唐纳就会店门口的角落里啃着焦糊的面包,努力嗅着空气里的麦香。
唐纳喜欢面包,不是因为面包好吃,而是因为那是他记忆里为数不多的温暖——暖和的面包、热热的水、以及……温暖的自己。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丽莎笑着走过去,给补觉起来的唐纳整理了一下发皱的麻布内衬。
她自己能感受到粗糙的老茧划过对方锁骨的感觉,唐纳也能。
看着门口准备迎宾的两个员工都看着身为老板的自己,唐纳脸难得一红,偏过头用手快速整理好衣服套上工作服,准备第二炉面包。
他完全能想到那个猫耳密探和红发精灵都在偷笑自己,他一定要扣工钱,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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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自由城旁的尼亚河向下,湾河领的城堡里正在大摆宴席。
号角声响起,泰特扭动着被腰带勒出的葫芦腰恭敬地请身旁的中年人来到水槽边洗手。
“这就是让帝都疯抢的肥皂?”
他熟练地把手沾湿,用肥皂搓了搓手,细密的泡沫带走了大量的污迹,水流又将一切冲走。
他甩了甩手,去过自己的侍从递上的绸巾擦了擦手。
能看得出他是买到了肥皂的,双手比起泰特的手更加白皙,显然用的次数更多。
“泰特领主居然和这么强大的施法者搭上了线,让我真的很羡慕。”
“史密斯公爵您见过的施法者肯定有比林恩冕下更强的施法者,请坐。”
史密斯公爵的赞美让泰特眯起了眼睛,相当享受,毕竟这可是公爵大人,还是帝国能和雷尔夫公爵在财富上扳手腕的旧贵族。
他替史密斯将椅子拉开,示意女仆将刀叉放好,随后坐在了史密斯身旁将主座空置了出来。
“这是什么?”
史密斯拿起刀叉,发现刀刃并不锋利,不过切开皮肉还是能轻松做到的,这种东西出现在宴会上不危险吗?
“是刀叉?也是林恩冕下发明的,我来教您用法。”
随后泰特举起刀叉,拙劣地模仿起那天林恩切割烤乳猪的方法,只是如果林恩在这里就会拍拍泰特的肩,然后告诉对方他把刀叉拿反了。
不过这样‘优雅’的进食依旧让史密斯公爵瞪大了眼睛。
“真是优雅,看起来我一定要去见一见那位林恩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