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下午的比赛即将开始,书生张平昌赶紧寻找自己的比赛位置,他现在的战绩是4胜2负,比赛台次安排在大厅的中前方,不是那么好找。
等张平昌找到位置,匆匆坐下,抬头一看,对面坐着的却是尧丹县第一高手高鼎辉 5段。
“鼎辉兄,你怎么也输了两盘?”张平昌略感意外。
围棋棋士比赛,通常采用的是积分编排制。而积分编排制的特点,就是战绩相同或者说积分相近的人会被编排在一起。张平昌和高鼎辉的战绩同为4胜2负,于是这一轮就碰在了一起。
高鼎辉5段输了两盘,本就窝火,不太想搭话,心道:“输两盘就输两盘呗,你不也一样么?有啥好问的呢。”
却听边上的乖徒儿王智城和秦若虚几人搭上了话,说道:“我师父棋力高强,罕有敌手,这盘棋必然是手到擒来。”
钱弘元道:“别吹牛,你师父这么强,不也输了两盘么,积分还不是和我师父一样。”
王智城道:“我师父只是大意了,才输给了张寒风和黄乐天,现在他认真起来,肯定不会再输了。”
“输给了黄乐天?那个烟雨楼楼主?”张平昌对此感到意外。这两人都是姑射县的高手,张寒风一直号称是姑射县第一高手,实力之强,毋庸置疑。但烟雨楼楼主黄乐天,虽是广交天下棋友,却很少有人见他真正出手。据张平昌所知,这应该是黄乐天第一次参加近汾围棋大会。
高鼎辉对自己的这位天才徒儿,又是疼爱又是心烦,对王智城挥挥手,说道:“你还是自己一边去摆摆棋吧。”
王智城被轰走后,还不忘替师父说话:“我师父以前参加围棋大会,最多也就输过三盘棋。”
半小时后。
张平昌手起刀落,倚天屠龙。
高鼎辉中盘认负,再败一场。
秦若虚笑道:“加上这一盘,不正好是三盘么?”
身为尧丹县的第一高手,高鼎辉5段一直不怎么看得上姑射县的围棋实力,却没想到这次大会,输的三盘棋,竟然全部都是姑射县的高手。前7轮比赛4胜3负的他,即便是后面五战全胜,恐怕也是难进前八了。
张平昌赢棋后,第一时间来到吴依秋跟前,汇报战况。
秦若虚问道:“平昌师兄,中午的时候,我们还在一起讨论,赢棋不一定要杀棋。那为何这一盘棋,你却杀了高鼎辉好大的一条龙?”
张平昌称秦若虚为师兄,秦若虚也称张平昌为师兄。毕竟张平昌年纪比他大,称之为师弟,总觉得有些别扭。
却见书生张平昌折扇一开,笑道:“吾以不杀而杀之。”
赛场之上,高鼎辉5段呆呆看着已经收好棋子的空棋盘,久久没有起身。
王智城走上前来,这次却没有说话。他也知道,这一定是惨烈的一局。师父此时最需要的,是静静呆一会。
“局势所迫,只能破釜沉舟。置大龙于险境,诚不得已而为之。”高鼎辉双目无神,面色惨白,喃楠说道:“张平昌有如此境界,怎么可能会连输两局呢?”
第八轮比赛开始后,赛场上走进来一位老僧,身材清瘦,目光深邃。却是秦若虚之前在方丈室门前遇到过的定慧大师,只见他径直走向前几台,每盘棋只是略微看了几眼,竟似已了然,随即便欲离开。
“大师请留步。”徐溪一身青衣,美丽淡雅,快步走上前来。
“女施主,所为何事?”老僧止步。
“请问,大师是否姓徐?”徐溪目有泪光,充满期待。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定慧。”老僧转身。
门口走进来两人,却是苦禅大师和秦博远。第二日的比赛临近结束,秦博远前来,自然是准备带老婆孩子回家,方丈苦禅大师则是相伴而来。
“定慧大师,何不正面回答女施主的问题。”苦禅大师道。
“贫僧早已忘却俗世之名姓。”定慧大师道。
“不敢提及,便非真忘。”苦禅大师道。
“苦禅大师不也早就说过,要放下么?”定慧大师反问道:“那为何今日还来此地?”
华夏以棋立国,永兴以棋修禅。永兴寺虽在方外,不与俗世争名,但寺里围棋高手如云,能登上黑白之塔高层的高僧,绝不止一掌之数,不敢说能以棋敌国,但至少也不会弱于华夏四府。
几百年来,永兴寺均以棋力和境界选任方丈。但在二十年前,上一任方丈圆寂之后,当朝弈帝一纸诏书,竟直接册封新来的苦禅大师为永兴寺方丈,众皆愕然。
既然是圣旨,永兴寺众僧当然不敢有异议,但就棋论棋,苦禅大师其实并不能真正服众。
十多年来,时有高僧向苦禅大师提出以棋论道。但苦禅大师均以自己已经放下围棋为由,全部推辞过去,众僧对此却也无可奈何。这么多年来,很少有人听到苦禅大师谈及围棋,但凡涉及寺里的重大围棋活动,一般都委托藏经阁阁主全权处理。
近日以来,不知道为什么,方丈苦禅大师一反常态,不再刻意回避围棋,还不时出入黑白之塔。今日甚至亲自来到了这围棋大会现场。
“我想,定慧大师说的应该是围棋吧?”苦禅大师道:“我前不久已经放下了,而你到现在却还一直难舍。”
“既然如此,还请苦禅大师答应贫僧,择日手谈一局。”定慧大师道。
“善哉善哉,心中既有不舍,终难成佛。”苦禅大师道:“还是等大师真正放下之时吧。”
定慧大师不再言语,转身离去。
看着定慧大师远去的身影,步履阑珊,徐溪满脸失落:“也许是我自己认错人了吧。”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定慧大师。第一次,则是在姑射棋院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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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归南雁,落日照楼阁。
围棋大会第二天比赛全部结束。
八战全胜者,唯有一人。
烟雨楼楼主,黄乐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