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若虚跟往常一样,砍柴下山后,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今天天气还不错,秋高气爽,晴空万里。
前方有两个小孩,就在路边的墩子上下棋,棋分黑白,却是围棋。
秦若虚见这两人和自己差不多大,六七岁的样子,便走上前看看热闹。
两人刚下完一局。
“钱弘元,我们再来一盘。”大一点的孩子主动收拾完棋子,把装黑棋的盒子放到对手面前,自己则用白棋,说道:“这盘让你先走。”
钱弘元在棋盘的中央摆上四颗棋子,两黑两白,相互交错,就像十字架一样。说道:“赵瀚帆,你可别太得意。刚才我只是光想着吃你的棋,结果反被你给先吃了。”
钱弘元说完,拿起黑子就下。这手棋紧挨着中间的白子。很显然,钱弘元并没有因刚才的失利而改变作战策略,还是积极主动的发起进攻。
赵瀚帆遭受攻击,却是不慌不忙,先是在被攻击的白子边上落下一子,逃出被攻击的白子,然后再慢慢寻找战机。很快,他就逮到了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机会,果断开始反击。钱弘元毫不示弱,黑白棋子很快便扭杀在了一起,乱成一团,颇为激烈。
不多久,赵瀚帆就开心的从棋盘上拿走一颗黑子,笑道:“哈,吃掉一颗。我只要再吃你两颗,你就又输了。”
秦若虚定睛一看,原来是四颗白子把一颗黑子团团包围住了,那这颗黑子就要被拿掉。秦若虚心道:“这规则倒是挺简单的。”
又过了一会,赵瀚帆又围住了钱弘元的好几颗黑子,哈哈大笑道:“我比你快了一口气。你这一堆黑棋全部都被我吃掉啦。”
很明显,和赵瀚帆相比,钱弘元还是棋差一着。
“原来只要想办法把对方的棋子围住就行了,还可以同时吃掉对方好几颗子。”秦若虚虽然没有学过围棋,但悟性却是挺高,只看了这一小会儿,就明白了不少,轻声自语道:“围棋看起来并不是很难,吃来吃去,还挺好玩的。”
秦若虚从小在山村里面长大,从未见父母下过围棋,父母也从不提及围棋之事。总之,在秦若虚父母眼里,只有上山砍柴才是正经事。至于上围棋启蒙班,那叫不务正业。
秦若虚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别的小朋友下围棋。之前,他只是隐约听文化课老师提到过,围棋是世上最难的游戏,而他就是因为下不好围棋,才只好当了文化课老师。
“你觉得下围棋简单?”钱弘元棋虽然输了,耳朵倒挺灵敏。接连输了好几盘,本来也是不大愿意再和赵瀚帆下了,便拉着秦若虚的手,说道:“你叫什么名字?看起来还挺行的样子。那你来,你来和我下一盘。”
秦若虚看着他俩下着挺好玩的,本就跃跃欲试。听钱弘元这么一说,便应道:“我叫秦若虚。我以前没下过围棋,但我可以试一试。”
刚赢了棋的赵瀚帆,自然也乐得观战,便起身让座。钱弘元又在棋盘中间摆出一个十字架的形状,说道:“规则和刚才一样,谁先吃掉对方三颗棋子,就算谁赢。”
秦若虚不知该用黑棋还是该用白棋,便问道:“钱弘元,你几岁了?”
钱弘元回答道:“我已经6岁半啦。”
秦若虚道:“我8岁,比你大,那我就让你先下吧。”
钱弘元倒也不推迟,拿起黑子就下。两人很快就在棋盘中间扭杀在一起。
秦若虚刚才在观战的时候,见钱弘元接连输给赵瀚帆,实力似乎并不算强,便以为自己应该也能够轻松拿下。但实际上,围棋变化万千,看别人下,和自己下,完全就是两码事。秦若虚要么是慢一步,要么是被对方反吃,很快就被钱弘元吃掉三颗棋子,败下阵来。
钱弘元今天终于赢棋了,那是相当的开心:“哈,我赢了。你还敢再下么?”
秦若虚是自信心很强的孩子,并不服输:“好,再来一盘。我就不相信下不过你。”
然而,秦若虚毕竟只是刚知道围棋基本的吃子规则,而钱弘元却上过围棋启蒙班,围棋里面常用的“门吃”、“抱吃”、 “双打吃”等基本的吃子技巧都学过,实力其实并不弱,输给赵瀚帆,纯粹只是因为那赵瀚帆的实力太强了。所以,秦若虚很快便又败下阵来。
失败并没有丝毫影响到秦若虚的斗志,他接着又战,再战再败,再败再战。但现实是残酷的,秦若虚毕竟是新手,一直下到日近西山,霞光满天,终究还是难求一胜。
见天色已晚,三个孩子这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秦若虚与二人分别后,满脑子棋局,晃晃悠悠,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村口。
“若虚小娃娃,今天怎么啦?也不和爷爷打个招呼。”村口的老人,黑衣白发。
“我输了。” 这可以说是秦若虚人生中的第一次惨败。下棋的时候,秦若虚是相当的坚强,强忍着恁是没哭,毕竟在小孩子面前哭,是一件很不勇敢的事。此时听到老人的声音,便再也忍不住了,两行清泪吧唧吧唧就往下流。
“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输的时候?”秦若虚自幼聪明,在村里和别的孩子一起玩,不管是玩什么,基本上都是赢,至少他是从未见秦若虚输过。老人诧异道:“和别人玩什么玩输了?居然还哭鼻子了。”
“黑爷爷,我是下围棋输的。”秦若虚不知道老人究竟姓啥,也不知道老人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住在村口的,只知道老人长年穿着黑色的衣服,无论秋冬。
“你下围棋了?”老人点头道:“好像从未见你下过围棋,难怪你会输。”
秦若虚道:“是的,围棋看起简单,但下起来却并不容易。”
“别难过,既然是下围棋,那必然就有输有赢。”黑衣老人安慰道:“而你还是第一次下,输了也很正常,下次赢回来便是。”
“嗯,是的,今天确实是我第一次见别的小朋友下棋。黑爷爷会么?”秦若虚满怀期待。
“围棋啊?不会。”黑衣老人将目光移向远方,秋高气爽,晚霞残照,无边无际的姑射山,延绵不绝。面对秦若虚期待的眼神,老人又低声补了一句:“不大会。”
“那我改天教爷爷下,这样,我们有空就可以一起玩了。” 秦若虚稍微有点遗憾,看了看天色,说道:“天快黑了,我得赶紧回家啦。”
秦若虚刚进家门,父亲秦博远便两眼一瞪,胡子一翘,装模作样批评道:“又贪玩了吧?这么晚才回来。明天罚你山上砍柴。”
在秦家,奖励是上山砍柴,惩罚也是上山砍柴,秦若虚对此早就习惯了,低头应道:“好的,知道啦。”
山村里的孩子早当家,秦若虚从小就跟着父母干农活,种田也好,山上砍柴也罢,对他来说,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母亲吴依秋却发现秦若虚的状态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因为以前听爸爸说要罚他上山砍柴,秦若虚几乎都是嬉皮笑脸答应下来的,对他来说,上山砍柴简直压根就不是什么惩罚。而如果不让他上山砍柴,反而会郁闷好一阵子。
吴依秋赶紧走上前去,双手抚着秦若虚的脸颊,关切的问道:“今天发生什么事了么?怎么还哭了似的?”
秦若虚没有正面回答妈妈的提问,而是直接说道:“妈,我想学围棋。”
吴依秋不由一愣:“围棋?学围棋可不容易。”
秦若虚点了点头:“嗯,是的。城里很多小朋友都会玩,我也想学一学。”
秦若虚满以为父母肯定会答应。然而,当秦博远听到“围棋”这两个字时,表情一下子就真的严肃了起来:“不行,你不能学围棋,平时好好读书,没事上山砍砍柴,那就挺好的了。”
秦若虚很是不解:“学围棋难道有什么不好么?我看城里好多小朋友都学围棋。”
秦博远非常坚决:“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秦若虚当然非常不服气,向母亲吴依秋哭诉道:“妈,我就是想学围棋,可是爸爸实在是不讲理。”
出乎秦若虚意料之外的是,平时对他百依百顺的母亲今日居然也是一反常态。只听吴依秋安慰道:“孩子,乖。围棋规则虽然简单,但真想学好,其实并不容易。既然爸爸不同意,那就不学了罢。”
“可是别的小朋友都玩,我想和他们一起玩。”秦若虚感到非常委屈。
吴依秋只得安慰道:“如果有小朋友想和你玩,你偶尔陪他们玩一玩就行,不用专门去学。”
秦博远则大声强调:“不行!以后也不许和别的小朋友下围棋。”
秦若虚长这么大还从未遇到过父亲这么不讲理,无语之极,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母亲吴依秋抱着秦若虚,好好安慰了一阵。只是默默看了一眼秦博远,无奈的叹了一口。但对于学围棋之事,却也不再多说什么。男主外,女主内,家里遇到大事,最终还是得听秦博远的。但对于小若虚来说,学个围棋,这又算哪门子大事呢?但秦若虚毕竟还是一个听话的乖孩子,不学也就不学了罢,痛快哭一晚,第二天起床,便又是一条好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