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蕴宗山脚下,不乏有养灵驹的人家。
这灵物赚钱,但喂起来也颇费心思。需得用好料好水备着,还得日日清扫马厩,使其香气扑鼻。
方觉夏花了大价钱,弄了一辆双灵驹的马车。谈妥后又亲自去挑的马,细细弄好之后,才驾车回了他们歇脚的那个驿站。
小葵最先奔出去,对着这车赞叹不已。青铜顶上刻了不少繁复精美的花纹,车厢为长方形,用的是上好的红木,轻嗅起来还有一股松兰香。
马车太过高大,方觉夏稍微用力,将小葵抱了上去。
银粟在一旁看着,走到方觉夏身边说:“师姐上车方便吗?”
“当然方便,你跟我一起也去看看吧。”
“好。”
方觉夏轻松跃了上去,对着银粟伸手:“上来吗?”
银粟看着眼前的皓白柔荑,踟蹰不动,衣袖下的手指微微颤抖。
“害,是我不好,还把你当小孩呢。”
银粟还没反应过来,方觉夏匆匆一笑,已经收手往车厢内探去了。
这里面果然别有洞天。
方觉夏感叹一百玉灵石花的很值,这车完全可以容得下八人乘行,内里装饰十分豪奢,连地垫都铺的极软。
小葵此刻正在车中央的那张大桌前捣鼓着,见方觉夏进来,开心地跟她介绍:
“郡主,这桌中设了好多暗格。我脑子笨,您快过来瞧瞧。”
“小葵,你可不笨。”
方觉夏将小葵方才上车时有些凌乱的发髻理了理,这才看向她指示的方向。
银粟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主仆融洽的画面。他暗自压下心里的那一丝嫉妒,几步就贴到了方觉夏的身边。
三个人有说有笑,商量着把东西放哪、该怎么放、座位怎么坐等小事。不一会天色暗下来,已近黄昏了。
小葵去找郑殊了,方觉夏则带着银粟去到了辛离休息的房间。
“师兄,明日我们预备寅时出发,跟你知会一声。”
“好。”
辛离手捧一本剑谱,正在细心研读。
他简单地扫了一眼门边的两个人影,发现银粟依旧是用一双冷漠疏离的眸子看着自己,不禁摇了摇头。
“没什么事我这里也不留你了。”
“好,谢谢师兄,师兄再见。”
还是和以前一样明朗欢快的语调,辛离听见脚步声渐远,才慢慢站了起来。
他对这个师妹本来并无多少男女之情,他自己身世坎坷,本来也下定决心要修剑道至巅峰。只是现在,盘桓在他心里的,是师妹那晚憔悴而美丽的面容。
辛离现在元婴巅峰,天赋很高,本来能成为当世最早化神第一人。可那临门一脚,他却总是迈不进去。
室内光线昏暗,辛离点上了烛火,微光缓缓将房间照亮。恍惚间,他又看到了那个小时候的师妹,在夜明珠的辉耀中伸手拿去了他递上的玉简。
她说:“谢谢师兄。”
后来又说:“师兄再见。”
师妹的样貌和如今的方觉夏重叠,辛离听见少女轻轻在他耳边唤道:
“师兄。”
当时夜里的倾世之貌再次钻入他的脑海,她的发髻散乱,领口微敞。
辛离猛地吹灭烛火。
方觉夏身边的那个阴郁少年曾经提醒过他的。辛离垂头,或许师尊这次只收他一个徒弟,存着些窥破天机的考量吧。
入夏后,昼长夜短。有人彻夜难眠,也有人安然入睡,怡然自得。
方觉夏浑然不知师兄对自己的心思,她的肚子上搭了一点凉被,嫌热又给踢开。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丝毫没有优雅贵女的样子。
寅时刚到,窗外依旧黑压压一片。
小葵悄声进屋,方觉夏虽然还没醒透,但已经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
“郡主要是没睡好,就晚点再出发吧。”
“没事没事。”
方觉夏揉了揉眼睛,三两下就穿好了衣服。洗漱过后,就安排众人上了马车。
车内宽敞,小葵和郑殊的母亲坐在一侧,方觉夏和银粟坐另一侧。辛离和郑殊则坐于车前,手握缰绳,轮流赶马。
方觉夏还困的很,头搭在窗棱上就睡了过去。银粟看了看小葵,又做了个手势,似乎是在寻求她的意见。
见小葵点头,银粟才珍重地将方觉夏侧了个位置,使她的头能搭在自己的肩上。
小葵赞许地看看他,从暗格里拿出新鲜的莲蓬,和郑殊的母亲一起剥莲子。为避免吵醒方觉夏,三人都不发一言,但气氛也颇为和睦。
方觉夏这一觉睡得挺沉,感觉自己好像换了个更舒服的枕头。等她终于睁开眼,才发现自己靠着的是银粟。
“哎,我都睡糊涂了!”
方觉夏拍了拍头,急忙去看银粟的肩膀有没有印子,又问他是否酸痛。银粟乖巧地摇头,脸上带着浅浅微笑。
“若是这点重都承不起,小葵姐该不放心留我在你身边了。”
小葵点点头,银粟平时虽然冷冷淡淡的,对方觉夏确实是真好。她开心地搭话说:“郡主,您就别担心了,他好歹也是个修士啊。”
郑殊的母亲将小瓷碗递过去,柔声说:“郡主殿下千金之躯,还和我们同乘一辆马车,实在是心善。”
方觉夏感激地接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有什么,我也要回去的嘛。”
瓷碗里装的是杨梅碎冰,小碟中还堆了满满的青色莲子。方觉夏正好奇冰从哪来时,一看到银粟,立刻就明白过来。
她边吃碗里的杨梅,边观察着银粟。
难怪睡的那么舒服,有他在身边,简直像安了个随身空调,一点都不热了。
下午的时候,马车才刚从侧路经过幽云湖,进入了凤栖城。曾经因为密林的阻拦,方觉夏止步月隐城,这是第一次来此,不免有些好奇。
她透过车内的望窗看向外面的景色,只觉得繁华异常,比起圣襄城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马车渐渐缓了下来,郑殊扣门,说是下榻的客栈到了。
方觉夏先下,准备再扶着小葵和郑殊母亲下车。但两人都十分惶恐,不敢去接她的手。
一出天蕴宗,便要遵守凡界的繁文缛节了。两人是仆,怎么能让主子扶着下车。
还是郑殊上前,化解了这场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