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绘担忧地注视这位帮助她的男生,希望他能有所回应,但柔顺飘逸的披肩长发,挡住了他的一部分脸颊,令人无法窥视他的全貌。
长发男生并不理会千绘,他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她,他坐在巷子的角落,周身散发着阴郁的气息,让千绘踌躇不前,不知道应该怎么与其沟通。
但是,千绘想起刚刚他是因为不顾一切的帮助自己而导致的受伤,觉得一定要让他把伤口处理好。
于是,她想到不如先与对方互相认识一下,也许就能拉近双方的距离。
“我是杉山千绘,是湘北高中一年级的学生。请问方便让我认识一下你吗,我的恩人?”千绘特意用轻松的口气跟他说话,想让对方更放松点。
话音刚落,只见男生双眼瞳孔骤然放大,一副震惊、不解的表情盯着千绘,这让千绘再次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往下沟通。
过了好一会儿,清朗低沉的嗓音在千绘的耳朵响起:“三井寿。”
千绘的心顿时放松了,“今天的天色有点晚了,医院的门诊不知道还有没有医生。要不先到我家去把伤口消毒、包扎一下吧。我的技术不错哦。”
“走吧,我拉你起来。”千绘边说边拉着三井,往家里走去。
三井寿脑子里一团浆糊。再见之时,居然是在这样狼狈的场景中,以自己这样狼狈的身份。
更狼狈的是,他拼命躲闪,不想让她认出自己,可是她似乎根本不认得自己,他在她眼中是那样的陌生。三井此刻的心情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被千绘拖回了家,时隔两年,他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院子、熟悉的篮球架,他的心里涌上了莫名悲愤的情绪。往事一件件浮现心头,击溃他骄傲的自尊。
三井寿记忆中的杉山千绘带着一脸娇憨,对他说着:“三井学长,你的三分绝杀真是太精彩了!”
“三井学长,决赛那天,我爸爸也和我一起来看你的比赛了。”
“三井学长,我好喜欢你的精神力,请允许我追随你的脚步!”
“我们在同一所国中才一年,又要分开了,好舍不得啊!”
“三井学长,冒昧问一下,你要去哪所高校呀?”
记忆中的自己有着引以为傲的才能和球队中的绝对领导力;有着绝对的自信和开朗阳光的个性;有着健康的体魄和没有受伤的膝盖。
那时的自己被需要、被信任、被关爱,并没有太多时间考虑篮球以外的事情,任小女孩的慕恋之心环绕,只道其年龄太小。
而现在的自己只剩下空荡的躯壳和堕落的心,看着身边这个女孩越发姣好的容颜、若若大方的仪态,三井寿觉得自己更是低到尘埃里。
“三井前辈在哪个高校上学呢?”温柔的语调在耳边响起。
三井寿越发感到奇怪,她不记得他的容貌,为何连他的名字都像是第一次听到?他决定旁敲侧击一下。
“你以前是武石国中的。”
“咦,三井前辈怎么知道?莫非你也是武石中的?”千绘惊讶道,“难道你过去认识我?”
三井寿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我国中毕业的暑假发生了车祸,过去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那杉山教练和你的母亲呢?”三井焦急地问道。
“因为那场车祸去世了。”
“怎么会……抱歉。”
“已经过去了,更努力地面对未来就好。”
“没想到还能遇见老相识,真好。”千绘开心地感慨着。
千绘意识到当下不是叙旧的时候,当务之急要让三井寿赶紧消毒止血:“三井学长,你坐下,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千绘先把三井寿手臂上的伤口用碘伏进行消毒,然后剪下纱布和胶布包扎,一会儿手臂的伤口就处理好了。
脸上的细小伤口被三井的头发黏住了,千绘小心翼翼地挑开头发,从自己的头发上解下皮筋,绕到他的背后,轻轻地把他的头发绑了起来。
散落的几缕头发温柔地散在三井的耳边,骚动着他的耳垂,拨动着他敏感的内心,让停驻在鼻尖的清香愈发浓郁。
“嘶……”不知是因为牵扯到伤口,还是牵动内心伤痛的弦。
“啊!对不起,很疼吧,我给你吹一下。”她嘴里轻轻地吹出的气,让三井感到心里的瘙痒与伤痛更加猛烈的侵袭而来,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也好,就让错过的错过吧。
“学长,好了哦!”千绘几分钟就完成了所有的伤口处理,三井却觉得过了几个世纪。
“咕……”千绘的肚子发出了抗议,“嘿嘿,这么晚了,我的肚子都在抗议了呢!”
“学长,你留下吃饭吧!让你受伤真是过意不去呢!我的厨艺还行哦。”
三井从思绪中回神:“哦,那打扰了!”
过了半个小时,千绘做了四道清淡的小菜,蒸了点米饭。接着,二人就安静地吃完了晚饭。
“这么说也许有点冒昧,总觉得学长的心里装着很多事呢。”
“学长原来的性格应该不是不爱说话的类型吧?”
“学长,不妨适当的放飞自我,不要过于压抑,想做什么就去做,想尝试就尝试。就像我运动能力很差,可是我想学投篮就去学了,不怕朋友笑话。结果,多练习就学会了。”
“那么,错过了还能重来吗?”三井呢喃细语,像是在问自己,又像在问千绘。
“不去尝试怎么知道不可以呢?!”
“学长,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大概就是很可爱的女生,感觉跟现在的你不大一样。抱歉!”三井国中时期满脑子都是篮球,又怎会花心思去了解周围的女孩。
“好可惜啊!看来学长也不是特别了解我,很想从认识我的人的口中了解过去的我。”
“学长,我们出去院子活动一下吧。”说着,就拉着三井寿走到院子里的篮球架下。
千绘从地上捡起一颗篮球,传到三井寿的手中。三井的本能反应促使他接到篮球的当下就投篮了,“bushi”一声空心入网。千绘盛赞:“好美的动作啊!”
三井注视着自己的双手,无法相信已经两年没摸球了,本能反应还是这么的强烈。果然,篮球已经深入到三井的骨血里,难以割裂。
所有曾经对篮球的反抗、崩溃以及歇斯底里,在未经思考的即时反应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想要与篮球割裂的心逐渐崩塌。
此刻,千绘再次传球给三井,“学长,这么优美的姿势要多投几次哦。比我们学校篮球部的王牌流川枫的投篮姿势还要优美呢。”
三井接球后,跑出三分线又投了一次,就这样又投了好多次,进而数不清多少次,他仿佛在报复自己两年的空白。
而千绘充当忠实的、不吝赞美的观众,以及乐此不疲的传球者。
终于,十点一过,千绘的困意来袭,才不得不与三井作别。
千绘临别的话语仍然赞美:“学长,你的天赋太棒了!投篮命中率高的离谱,要是你在我们学校,今年我们一定会进军全国大赛!”
“对了,别忘了明天一定要去医院打破伤风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