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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日记里多了一个名字(1 / 1)


说起那件童潇的“丑事”,倒不如说是趣事,足够孟焕在回忆的时候,微笑许久。

运动会的日子越来越近,大家的训练也变得更加刻苦,孩子们都希望在全校范围的活动上,为班级赢得荣誉,崭露头角。

所以徐老师特意每周安排一堂体育活动课,让大家自由活动,自主训练。

徐老师知道,运动会过后,高三的他们将会面临怎样艰难的学习生活。她想让孩子们把这次运动会当成最后的狂欢,希望大家能德智体美兼顾,保持心态健康。

同学们当然很喜欢班主任的这一举措,报了比赛项目的可以训练,没报名的也可以自由活动,放松一下身体,哪怕是散散步、听听歌也是好的,每次体活课大家都很兴奋,不管男生女生,几乎不会有人缺席。

那天也一样,同学们早早地跑出教室,撒欢儿玩去了。童潇已经跑到了操场,发现纸巾忘在教室了,他这个轻微洁癖的人,离了纸巾是活不了的,尤其是体活课这种大运动量的场合,所以只能又跑回教室去取。

此时,孟焕正趴在座位上,听见有人进了教室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抬头。

童潇看见她在教室,也吓了一跳,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也并不像在上自习的样子,只是单纯躲懒。

“你怎么回来了?”

“哦,那什么,我东西忘带了。”

“哦……”孟焕紧张地看着童潇,希望他拿完东西赶紧走。

童潇把面巾纸装进校服兜里,又去饮水机接了点水,喝了几大口,放下水杯准备去操场。

走到教室门口,突然回头,“你怎么不去上体活课?快到运动会了,你不用再练练吗?”

“嗯,我有点困,想睡一会。”孟焕有气无力地答着。

“你该不会是上次赢了别人之后,飘了吧?我还以为你是个挺谦虚的人,没想到也挺狂的。”

“你怎么那么多话,你赶紧走吧。”孟焕有些不耐烦,此时的她脸色有些发白,明显是气血不足,说话声音也是一字一句硬挤出来的,丝毫没有气势。

童潇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你不舒服吗?”

“没事,我就是缺觉,睡一会就好了。”

“我看你状态挺不好的,我送你去校医室看看吧。”童潇不放心地走向孟焕,渐渐走到了她的座位前,试图用手搀起她。

孟焕死命地拒绝,身体使劲往下坐,生怕被他拉起来,“哎呀,你一个男生怎么管那么多!”

越说越不耐烦,一把甩开童潇的手,皱着眉头,但又不好意思发作,毕竟人家只是关心同学。

“你该不会是……”童潇小心翼翼地询问。

孟焕一下子紧张起来,不再接话。

“肚子疼?”

孟焕脸腾的红了,轻轻点头,心想你小子懂的还不少,一定接触过不少女孩。

“脏了?”

孟焕震惊地抬头看他,心想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然后又迅速低下,再次轻轻点头。

“那个……没带?”

孟焕有些恼羞成怒,抬头瞪他,“你有完没完!”

童潇不再做声,拿起孟焕的保温杯,去接了一杯温热的水,递给孟焕,“你先喝点热水,然后你等我一下。”

孟焕还没来得及叫住他,童潇已经跑出了教室。

孟焕想,他能干嘛去呢,应该是去操场上找一个女同学,回来帮她吧,对,应该是这样的。但是那也不太好,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一个男生去帮忙传话呢,毕竟刚开学,大家都不熟悉,小孩之间幼稚的谣言,传的都可快了,她初中的时候就被人传过,跟刘小薇的风言风语,她知道那闲话有多伤人。

他总不能蠢到,去跟女同学,帮自己借“那个”吧……人家就算有,也都是放到袖口里,到隐蔽的地方,搞得像毒品交易似的。

想到这个奇怪的画面,孟焕有点害怕了,如果真是那样,那她在新班级里可就火了,这么尴尬的事一定很快会传开的,这比她穿着脏裤子放学回家还难堪。

因为孟焕已经想好了放学回家的方案了,体活课是最后一节课,下课之后就能放学了。到时候她就把书包挂在身后,也不用好好背着,能正好挡住腰部以下的位置就可以了,外表看起来,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正好符合她的人设。

孟焕不想跟童潇之间有任何关联,她知道卑微的她,与童潇是两个世界的人,她连童潇穿的鞋都看不懂是什么牌子,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晃眼。

也不只是童潇,这个学校里的好多东西,她都没见过,比她初中学校大十倍的教学楼,生物、化学、物理各种各样专业的实验室,甚至多功能厅、食堂、超市,她都没见过,这两年间都在一一适应,并且尽量不露怯,不能让人瞧不起。

学校的攀比之风,很难压制,因为这是全市重点高中,大家都是从好家庭出身的,甚至有的同学家长,为学校投资盖了一座体育馆。

上学期间要求必须穿校服,所以大家的攀比都落在了鞋子上,哪个同学穿了新的名牌鞋,肯定会围上一堆人,有的羡慕,有的阴阳怪气。

还有的同学专门买那种胸前有logo的卫衣,穿在校服里面,并且把校服拉链,拉到胸部以下,让logo若隐若现。

孟焕总是穿着那双妈妈送给自己的198元运动鞋,那是她最贵的鞋子了。校服拉链也总是拉到最高,差点勒到脖子。

与自己不匹配的东西,孟焕从不去争,也从不奢望。

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学习,考上大学之后,离开这个城市,离开那个家庭,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童潇,来到了学校一楼的超市。

因为他家里女人多,所以这点事还是一点就透的。但是来到超市的货架前,看到那么多种类,童潇蒙了,他不知道这玩意儿还有这么多分类,虽然家里的女人多,但也不可能有人告诉他这方面的知识啊。

他一个男生,如果在卫生巾的货架前,逐一查看类型、长度、使用场景之类的产品简介,那他精挑细选的样子应该挺像一个变态。所以童潇稍作犹豫之后,他决定,每一个种类,都随便拿一个……足足有六七个之多。

童潇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向收银台,“麻烦结账。”

超市的收银阿姨看着他,也被他的行为冲击到了,开玩笑道,“小伙子是来进货的吗?”

“额……那个,生理卫生课,老师要一些道具,那个,我是课代表……”

童潇不知道自己怎么能编出这样一番话,为自己感到无比羞耻,但话已出口,只能强装淡定。

高中的生理课,确实是男女分开上,所以这个理由还是说得过去,但是“课代表”三个字属实是让阿姨噗嗤一笑。

阿姨拿了一个大的黑色塑料袋,帮童潇把货都装进去,童潇抓紧塑料袋口,飞跑出了超市,连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童潇气喘吁吁地跑回教室,拿着黑色塑料袋走到孟焕的座位,孟焕看着这个大塑料袋,隐隐感到害怕,这大哥是给我借了条裤子吗……

童潇把塑料袋放到孟焕桌上,“嗯……那个,我也不太了解,就……都买了一些,你挑挑看看,有没有你常用的……快去处理一下吧。”

孟焕打开塑料袋,又赶紧合上,哭笑不得,心想,大哥,你这弄的好像我大出血了……

顾不得那么多,孟焕要先去卫生间应个急,正准备起身,童潇说,“等一下。”

童潇脱掉校服上衣,放在孟焕的腿上,“那个,你围在身上挡一下吧。”

孟焕愣了一下,她不敢,她怕再把童潇的衣服弄脏了,迟迟没有动手。

“你不会,在等我亲自给你围上吧?”

孟焕尴尬至极,不想再跟童潇说话,赶紧把他的校服围在身上,拿着大黑塑料袋快步走出了教室。那场面甚是搞笑,还好大家都出去上体活课了,不然肯定是谁路过都要看一眼塑料袋的程度。

孟焕慌不择路,险些进错了卫生间。她小心翼翼地检查,有没有把童潇的校服弄脏,然后用最快的时间解决战斗,拎着黑色塑料袋往教室走。

孟焕暗暗骂自己,怎么能这么丢脸,跟自己平常拽酷的形象完全不符。前几天还极尽风光地跑赢了他人的挑衅,得到了最帅女生的评价,今天就如此狼狈,还被最不希望见到的那个人撞破了。

她没想好回去怎么面对童潇,又不想拎着个大塑料袋在学校走廊里闲逛,进退两难。

孟焕觉得自己现在的形象太可笑了,像一个被城管驱赶的小商贩,无处藏身。

童潇在教室里等了一会,见孟焕还不回来,怕又出了什么意外,就出去寻她。

在走廊的尽头,童潇看见了磨磨蹭蹭的孟焕,加快脚步地迎了上去,轻声道,“怎么了?赶紧回去呀。”

见孟焕不说话,童潇接过孟焕手中的袋子,拽着孟焕的校服袖口,拖着她回到了教室。

孟焕回到自己的座位,终于卸下一口气,“那个……谢谢。”

“哦,没事,你好点了吗,要不要我再给你接点热水。”

“不用,你快去操场玩吧,体活课都过了一多半了,马上就要放学了。”

“我不去了,我在这打扫打扫教室,顺便陪陪你。”

孟焕没再说话,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教室里太安静了,她连自己的呼吸都听得到,她努力地控制着呼吸的力度,不要急促的让人听见。

那是孟焕十几年人生中最漫长的10分钟,她的眼睛甚至都不知道该看向哪儿。

为了不让孟焕感到尴尬,童潇尽量显得若无其事,认真地打扫教室。

终于,放学铃声响起……

他们俩都松了一口气。

童潇故意说去卫生间,走出了教室,其实是为了避开其他回教室的同学,怕同学们看见他俩单独在教室里,传出什么对孟焕不好的传言。

孟焕对童潇这一系列的帮助,非常感激,她忽然觉得,原来那个人也不是只可远观的空中云朵,只要伸手够一够,或许也能成为夜市里常见的棉花糖。

童潇这个人,在孟焕心里,忽然多了点人情味儿。

童潇好像不再是那个,对谁都报以礼貌微笑的绅士男孩。他的微笑看似礼貌,实则常常让人感到距离感,划定了一段有安全边界的社交距离。而在这节只有他们俩的体活课中,孟焕看到了童潇也会尴尬,也会紧张,也会发自内心地关心别人,是个有温度的好人。

大家陆续地回到教室,收拾好书包,吵吵闹闹地放学回家了。

没有人注意到孟焕的变化,她也把黑色塑料袋塞到了书包里,满满登登的,同桌还以为她今晚要彻夜苦读,装了那么多书。

孟焕没有等到童潇回来,赶忙趁着放学的人流,消失在人群中。

童潇回来后,发现孟焕已经走了,叹了口气,也收拾书包准备走了。心想,“校服让她穿走了,明天我只能被扣分了。哎,拿走我一包货,又赔了一件校服……”

回到家后,孟焕先检查了童潇的校服,确定没弄脏不需要洗后,就装进了书包里,打算第二天早点去学校,带给童潇,不穿校服是要被扣分的。

那天,孟焕的日记里多了一个名字,童潇。

孟焕很喜欢写东西,从小就爱看书,所以文笔还不错。初中时班主任是语文老师,她的作文经常被当作范文点评,也入选过一些学生作文选集。

孟焕一直都有记日记的习惯,她心里憋的话太多,开心、委屈都不知道要跟谁分享。爸妈太忙,就算不忙的话,青春期的孟焕也不愿意跟父母交流,因为说了他们也听不懂,反而会遭到一顿数落。

她的日记里,总是有一种忧伤的气息。

父母吵架、被同学嘲笑、被老师批评、被“笠水街”的场面吓到等等,她都会写到日记里。当然也有开心的事,哪怕很小的一件事,只要让孟焕感到开心和满足,她都会写下来。无聊的时候,会反复读以前的日记,找到一丝慰藉。

孟焕在日记中写到,“9月15日,晴。童潇,陪了我整整一节体活课,他真的又感人又好笑。”

孟焕难以想象,童潇是怎么拿着那么多东西,从超市里顺利结账的,应该比她痛经这件事更尴尬吧。

童潇在孟焕那天的日记里,像一个英雄。

……

大二暑假,孟焕从明德高中回到家里,翻出了当年那本日记,读到这个名场面,看到“英雄”两个字,想起了当年的尴尬和感动,心里暖暖的。

她拿出手机,给童潇发了一条短信,“谢谢你当年的塑料袋,都给我挑花眼了,大英雄。”

童潇打电话过来,“怎么了,又看以前的日记偷偷哭了?怎么样,哥当年酷吧,还不迷死你。”

“哥,你当年确实挺酷的,现在多少有点油腻了。”

“你呀,还是太年轻不懂欣赏。”

“哥你以前给别的姑娘干过这事没,我看你挺有经验的。”孟焕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可别瞎说啊,哥家里一堆女的呢,闹都闹死了,我哪能再自寻烦恼。再说了,你那阵也不是女的啊,你不是我老弟嘛!”童潇边说边笑,反正打电话,也不怕真的被打,反而更加放肆起来。

但是今天孟焕高兴,也并不与他计较。

“反正,谢谢你。那天因为你,让我更喜欢上学了。”

“嗯,我也是。”

挂了电话,孟焕翻了翻厚厚的日记,一本、两本……都是她的青葱岁月,和她的童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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