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傅,我想回家!”寺庙的空地上,一位小沙弥双腿不住地颤抖着。在他的腰间,此刻正挂着一只巨大的沙袋,那沙袋里面灌满了碎石,单单一只便有数十斤重。
他一边哭着,一边扎着标准的马步,小小的身躯看上去十分单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缓缓地流下,最终在下巴处和鼻涕汇聚到一起。在他的正前方,正侧卧着一位老僧,这位老僧看上去庄严而肃穆的,但是令人诧异的是他的手中正抱着香喷喷的猪肘子,此刻正大快朵颐地塞入口中。
而在那位老僧身后的那面墙上,一个刷着金漆的“禅”字格外刺眼。众所周知,出家人沾不得荤腥,若是这位老僧的行径被正统佛门中的人看到了,必定会给他扣上一个大逆不道的帽子。可是这座寺庙中的僧人熙熙攘攘,却没有任何人对此发出异议。
大约又过了两个时辰,寺庙的钟声在晚霞的余晖中从远处传来,原本安静祥和的寺庙逐渐变得喧闹了起来。在不远处的大殿之中,时不时传来僧人觥筹交错的声音。酒过三巡之后,他们一个个喝的面红耳赤,身上的僧衣也不知不觉褪去了大半。这些僧人平日里对修炼之事没有半分懈怠,每个人身体都十分健壮。这要是被哪家的姑娘瞧去了,大概会惹得满脸羞红。
而在这寺庙的空气上,原先那个声泪俱下的小沙弥此刻早已没有了原先的哭闹声,他脸上的泪水和鼻涕早已干透,在他细嫩的小脸上结成了一层如棉絮般的物质。在他正前方的那位老僧在睡梦中砸吧砸吧嘴,随后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过去,口中不断念叨着莫名的话语,仿佛对今天的那只大肘子意犹未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月亮在不知不觉中爬上了树梢。夜晚的风穿过竹林,发出细细簌簌的声音,吹在身上,让人不由得打起了寒颤。
“唔......”大抵是感受到了一股凉意,老僧在睡梦中打了个哈欠,随后悠悠醒了过来。他十分粗犷地扯过身上的僧衣不拘小节地擦了擦脸上的鼻涕,随后将身上那件单薄的僧衣裹了裹。
“小子,怎么不哭了?”他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下正前方的那个小沙弥,随后一脸戏谑地说道。
“你这不哭,我都有点不习惯,哈哈哈哈哈!”见小沙弥没有回应,他也丝毫不生气,而是不知道从何处搬来了一坛酒,随后仰起头来灌了一大口。
香醇的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很快便将他的僧衣浸透。美酒入喉之后,酒液便顺着喉咙一直向下,一股暖意很快地从腹部向四周扩散开来。老僧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而后便随手将那个空坛子扔在一旁。
就在半月前,大衍仙宗的掌门找到了这座寺庙的主持,并将一名小童交予寺中收养,随后便匆匆离去。这小童初到寺庙之中,面对如此陌生的环境和面孔,心中不由得恐惧万分,当即便嚎啕大哭起来。这座寺庙的主持哪见过这种阵仗,连忙命座下的大弟子将这小童领了去好生安抚。
接下来的日子里,这座寺庙的东南侧便时常传来孩童的哭嚎声,那声音高亢而嘹亮,在那空荡荡的院落之中不停地回荡,随后直冲天际。起初这所寺庙之中的僧人还有些许煎熬,但是在这声音持续不断的轰炸之下,竟然也逐渐习惯了它的存在。
“哎!老子在和你说话呢!”沉默了片刻,那老僧终于忍不住了,抓起一旁的酒坛就砸向那小沙弥的脚边。
只见那小沙弥一个闪身,随后便轻描淡写地躲开了那四溅的碎片,其动作之迅速,身姿之矫健,看上去没有半点孩童的模样。
“老头,你发什么疯!”小沙弥满脸怒气地瞪了对方一眼,随后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片径直朝着老僧的方向扔了过去。
只听见“当”的一声,一个金色的佛印兀然间出现在老僧的面前,那个碎片碰撞在佛印上瞬间便化作粉末。小沙弥见状也丝毫不惊讶,只是哼了一声,随后便背过身去坐了下来。
“嘿嘿,老子没疯,只是想看看你疯了没。”下一瞬间,老僧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厚重的手掌不由分说地便按在了他的头上使劲地揉搓了两下,让他那本就光秃秃的头顶瞬间变得光滑透亮。
反观那小沙弥这次居然罕见地没有生气,只是将双手抱在胸前,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模样。
大抵是觉得这小沙弥今日实在太过奇怪,亦或是感觉无趣,那老僧悻悻然地将手收了回来,随后一脸无辜地看着面前的小沙弥。
“我说,你咋了?”
“我要回家。”沉默了片刻之后,小沙弥忽然开口说道。他已然没有先前的哀求,也没有最开始的蛮横,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语气之中充满了坚定。
“我知道。”老僧点了点头回道。
“但是你不让我走。”小沙弥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
“我何时不让你走?”老僧双眼瞪得溜圆,一脸莫名其妙地问道。
说着,他一个腾挪从地上窜了起来,随后缓缓走到门边。他的双手微微用力,那道千斤重的大门便轻描淡写地被推开。
“脚在身上,路在脚下。”老僧说着,便作了一个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