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泱泱的云层遮住了太阳,使得天色阴沉得不像话,恼人的细雨在风中飘了一阵接一阵,无声打湿了在这处刑场之上的所有人的发丝。
站在最高处的审判者面容清冷,向下方的杂役下达了命令。
“将罪犯带上来!”
一个面容精致的少年坐在囚车上,任由旁人将他缓缓推到了刑场中央。
他看上去并没有即将被审判的恐慌紧张,反倒是懒懒地坐在囚车上,深色的黑眸贪婪地盯向最高审判台上面的那一位审判者
“罪犯清宁本性偏执,为人自负,做事贪婪,厌世心重,贪权慕势。
按照神界规矩,理应被封存记忆与能力,投放至惩罚小世界,直至赎免这五项罪责,方可得以解脱。”
高座之上的审判者在念完了这些规矩的客套话后,垂眸温声向囚车上的少年询问:“对于这样的规定,你可愿意接受?”
囚车上的少年似乎是因为他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愣了一瞬,而后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神明大人所给予的一切,我都全盘接受。”
“不论是奖赏还是惩罚,我都毫无异议。”
他面上的笑容太过干净,完全不像是唱词中所说的那种罪大恶极的人。
“但是我要在执行惩罚之前补充一些关于我罪责的阐述。”这位囚犯浅笑着,目光幽幽地投向那位审判者,语气间莫名带上了些狎昵的意味:“恳请执行惩罚的神明大人愿意给我这个罪孽深重的囚犯多一些时间。”
“只需要一点点的时间就够了……”
审判者点了点头:“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
得到了审判者肯定的回答后,他在囚车中的坐姿板正了不少,微哑的声音不像是在阐述着自己的罪责,反倒更像是在讲述一段凄婉的故事。
“我是诞生于垃圾堆中的世界恶念拟态,在懵懂无知的情况下被一位神明大人捡回了家,神明大人为我取名‘清宁’,教我有关生活的常识,教我如何正确地与人相处,待我一向都是极好极好的。”
“可我卑贱如泥,却妄想得到神明大人的爱意,于是我被神明大人的那些爱慕者嫉妒,他们将我视为憎恶之物,对我肆意奚落,谩骂,诋毁,甚至于用最恶毒的诅咒让我去死。”
“我动手缝上了他们的嘴巴,此为我的一罪——‘偏执’。”
他察觉到高台上的审判者脚步顿住,面上的笑意加深,继续说:“我在世间行走时发现胆敢对神明大人不敬的人,割了他们的舌头,让他们用纸笔称颂着神明大人的功绩。”
“此为我的一罪——‘自负’。”
“我聚敛富商钱财,在各地大肆修筑神明大人的神庙,劫取各方钱财供奉香火。”
“此为我的一罪——‘贪婪’。”
“我厌倦世俗虚伪,妄图毁灭这个糟糕的世界,让这个世界仅剩下我与神明大人。”
“此为我的一罪——‘厌世’。”
“我聚拢权力,利逼神界,成为与神明大人靠得最近的信徒。”
“此为我的一罪——‘慕权”。”
他将自己的罪责缓缓阐述,目光却始终盯着高台之上的那位审判者,唇边的笑意在阐述罪责的过程中越发加深,看上去竟有些诡异。
审判者敛眸看向他,那双浅眸似乎在为他的话而产生动容。
但他并没有心软,他仍旧下达了最终的命令:“偏执者应自罚己身,自负者应时刻忏悔,贪婪者应丢失珍宝,厌世者应贪恋温情,慕权者应高处寒凉。”
“如此责罚,可愿认下?”
“自然。”他眯着眼笑起来,“只要是您所给予我的,我都会接受。”
审判者从高台上走下来,动用神力封存了囚犯的记忆和能力,温柔地抱着囚犯的身体:“别怕,我会帮你赎免你的罪孽……”
后续理应还有别的,但他的梦境却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清宁揉着发晕的脑袋,迷茫地眨了眨眼,好半响才回过神来。
“阿宁,是做噩梦了吗?”
头顶骤然传来一道清润的声音,清宁下意识地仰头看过去,正巧撞进了一双温柔似水的浅眸。
眼前的身影逐渐与梦中的那位审判者重合在一起,脑仁中的疼意越发明显了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抬手去揉自己发晕的太阳穴,一双温热的手便主动上前动作轻柔地按着他的太阳穴。
“我在楼下已经做好了早饭,一会儿洗漱完后就可以直接吃了。”
脑中疼意在他按揉的手法下缓缓消了下来,清宁抓着他的手,对他说:“神明大人,我梦见了您在刑场以审判者的身份审判着身为囚犯的我。”
浊安的动作微微顿了下,他重新恢复那副温润清和的样子,柔声哄着:“阿宁,梦境都是反着的,里面发生的事情总归是算不得数的。”
“可是我记得,梦境里发生的那些,都是真的!”清宁指节发白,他抓着浊安的胳膊,又一次重复着:“那些,都是真的!”
浊安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发,“阿宁,不要总想着相信梦境里的东西,那不一定是真的。”
清宁:“神明大人,我能肯定,那就是发生过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