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的追击还在逐步逼近着,沈浊安将带伤的晏清宁揽入怀中,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脊背,安抚道:“别怕,我在这。”
“只要你需要,我一直都在。”
晏清宁虽然清晰地知道沈浊安与他的神明大人不同,但他仍会因为相似的容貌,相似的话语而晃神……
后方的追击仍在继续,沈浊安眸中闪过不耐,冷声下达着命令:“暗卫全员听令,将胆敢刺杀陛下的贼子全部就地斩杀!”
刀刃入肉的声音在这片静谧的林间响起,将这片冷白的月光都染得泛起猩红。
沈浊安单手揽紧他的腰,另一只手捂着他的眼,避免了他去看到这处地界的血腥气。
“阿宁,怎么伤得这么重?”
晏清宁的小腿肚几乎被弩箭射穿,尖锐的弩箭深深地扎进肉里,仅是看着都觉得触目惊心。
“神明大人,阿宁不疼的。”他明明疼的唇色都在发白,却仍在强撑着向沈浊安露出笑容:“只要有神明大人在身边,阿宁就不会疼……”
沈浊安单手挡着他的双眼,自然看不见那双浅眸中带着怎样赤诚热烈的情感。
可他不用想也知道,那双浅眸此刻一定带着全然不属于他的那份依恋和眷恋。
沈浊安心头有些苦涩,却仍是学着模仿那位不知道名姓的“神明大人”,柔声哄着他:“等会可能会有些疼,阿宁疼了之后可以咬我。”
晏清宁乖顺地趴伏在他的肩头,模糊不清地应着:“嗯……”
沈浊安拨出箭头后,连忙将一早准备好的药粉撒在上面,割断自己的衣袖为他做了个简单的包扎。
整个过程晏清宁没有叫一声,也没动口咬沈浊安的肩,只是乖乖地趴在他的肩头,像是失去了痛觉的感知一样。
沈浊安凝眉,手指放在他的唇边,不出意外地摸到了一片血迹。
“张嘴。”
晏清宁难得在这方面犹豫了一下,在触及到沈浊安明显严肃的目光后,还是乖乖地张开了嘴,露出了几近血肉模糊的下唇。
沈浊安抿紧了唇,一时间不知道该气晏清宁咬伤自己,还是该气自己没有注意到他在强忍着痛楚。
也许是察觉到他的情绪不佳,晏清宁主动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唇角,小声地哄着他:“神明大人,别气……”
“阿宁以后会乖乖听话的……”
在面对着他的“神明大人”时,他的认错态度总是好得出奇,虽然里面有多少的可行性还有待考证。
沈浊安深知这样的晏清宁是属于那位不知姓名的“神明大人”,这不是属于他的……
因为情绪低落,致使他低下头,眼尾处的伤痕也在低头的瞬间落入晏清宁的眼中,让他的心中又一次产生疑惑。
神明大人的眼尾,为什么会出现伤痕?
晏清宁的双手搭上了他的肩,主动凑近吻上了他眼尾处的伤痕。
他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沈浊安的身子骤然僵住。
既不敢主动推开晏清宁,又担心眼尾处的伤痕让晏清宁将他与那位“神明大人”相互区别。
可晏清宁并没有因此而区别,反而按在那处已经愈合的伤口上,柔声问他:“疼吗?”
他这句话没有加上称呼,沈浊安勉强能安慰自己,这句话应该算是在关心自己。
“不疼。”
他这样笑着回应晏清宁的话,心脏却像是被钝刀一下接一下地刮着一样。
他在心中默默地说着与口中相悖的话语。
陛下,我疼……
沈浊安很疼的……
他不想被当成旁人……
但他妄想能拥有您的垂怜……
——
顾羡安的双眼被人用针刺瞎,行动也被铁链限制在狭小的地界中,只余下手心中紧攥的那块玉箫碎片能让他稍稍得到些慰藉。
“我户部的账本没有问题!”
“那里面的每一笔账目我都有清算!”
“户部没有贪赃!”
“我只是没找到备份的账本!”
……
地牢的隔壁传来一声接一声的控诉声,光是听着便觉得声如泣血一般。
顾羡安双目已瞎,自然看不见那边是什么样的情况,他费力地拖动着身上捆缚着的铁链,才能勉强挪动些距离,伸着头去听那边传来的动静。
“你说说你这一天天地在这里干嚎个什么劲啊?!”
“顾丞相把你关搁这牢里,现在他又没了势,谁还能记得你啊?!”
“你就是把户部的账目算得再干净,再清楚又能怎么样?”
“你现在整个人都被关在地牢里了,上头说你有罪,你就是有罪,你找谁辩解有用啊?!”
……
往后便是一声声不堪入耳的谩骂声,还有饭盆扔到地上的声音响起。
那人似乎是被骂得认清了现实,一时没了什么动静。
外头的动静歇了好一会,顾羡安估摸着那些狱卒都走得差不多了,这才一点点地挪动着身子,朝那人待的牢房靠近。
“你是户部尚书石拜……对吗?”
他的声带在一次次的折磨下变得沙哑,那张带着烫伤的脸上血肉模糊一片,根本瞧不出原本的模样。
石拜听到熟悉的声音骤然抬头朝他看过去,“你认得我?”
他这么说着,又自嘲起来:“我现在可不算是什么户部尚书,顾丞相他亲自下令将我收押至地牢,现在的我,不过是一个囚犯而已。”
顾羡安抿着唇,喉间干哑得厉害:“你心中可曾怨恨顾丞相的所作所为?”
“我没怨他,我只是不理解。”
在地牢中难得有个说话的人,石拜也懒得考虑眼前这人究竟犯了什么样的刑法,才沦落担此酷刑的地步。
他靠在监牢边缘解释着:“我深知咱昱国的顾丞相是个明事理的人,也清楚他是在二皇子殿下离世后入了朝堂,他的对政事的处理能力着实令人惊叹不已。
但我不理解,这样精于政事的人,究竟是怎样的原因才让他不问一句,就直接下令把我收押在地牢中。”
顾羡安沉默了。
他知道朝中风起云涌,有关户部的黑锅必然会一顶接一顶地甩过去,能护住石拜的方法只有一个。
就是先下手为强,将他收押在地牢中,就可以避免了朝堂中的那群泼过来的脏水,也可以逮出户部真正的蛀虫。
但是他忽视了石拜这种清风节气的人,是容不得半点污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