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她原本已经将那书生忘记了,是你,是你程毅,亲手用那书生的血,用那书生的命,将书生死死的刻在了谢汐的心上。”
“程毅,你原本,可以得到谢汐的心。”
你的自以为是,你的一意孤行,亲手葬送了谢汐。
一日一夜之后,程毅招了。
谢毓衡知晓之后,派了兵马给慕淮危,联合徐家军,定要把谢彦川抓回来,清除叛党。
而程染经此一事,彻底坐稳了督察院都督的位子,而程毅,在谢彦川被捉拿回京的第二日便死了。
他跟错了主子,也未能尽忠。
谢汐来给程毅收尸的时候,刚刚生产不过月余,整个人都苍白瘦弱的令人心惊。
程染看着面前这个比怀孕的时候还要消瘦的多的女人,心里莫名的升起些不好的感觉来。
“程都督,您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才刚刚足月的孩子虽然没有生产时那般丑,但终归是不怎么好看的,而且现在是倒春寒的时候,谢汐着实不应该将孩子抱出来。
“程毅死在我手上,我算是他的杀父仇人,他日后知道必定会厌恶。”
程染摇了摇头。
谢汐咳嗽了两声,不再勉强,只是看着程染开口道:
“程都督,兄长告诉我,程都督与程毅是亲生兄弟,如此我才恍然明白,那日程都督的话。”
程染和程毅的关系虽然隐秘,但是程染自从审讯程毅之后便没有刻意的隐瞒,谢玹担心程毅拖累自己,细细打听之下,知道这个消息也不算难。
“谢汐谢过程都督。”
这一句谢不知道是在谢些什么,谢汐带着程毅的尸首并未回府,而是到城郊直接埋了,程毅这种人,是连墓碑都不能有的。
程染回到住处,薛林拿着账本来找程染。
“程哥,那沈大人,李大人,给您送了十万两孝敬。”
程染点了点头,照单全收。
薛林犹豫了下,他实在想不明白,程哥往日也不是个爱钱的,怎么如今不管是谁来送钱都来者不拒,大钱小钱都不放过,现在外头传的可难听了,说程哥是个铁钱篓子,分文不漏,分文不出。
“那李大人的侄子打死了人,被抓到督察院,李大人让程哥通融一下。”
程染瞥了一眼淡淡的开口:
“怎么?他李大人不知道督察院的价钱吗?这点钱就想赎人?”
薛林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说自己马上去办。
谢毓衡越发倚重程染,朝堂上人人自危,唯恐有点不对便被抓到督察院去,扣上些莫须有的帽子来。
外头传言,皇宫是属于万岁的,皇宫之外是属于九千岁的。
这万里江山,万岁只得了一个小小的皇宫。
慕丞相病的越发严重,他临危之时将慕淮危唤到床前,字字泣血说道:
“淮危,你还记得祖父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
“我今日便要你对慕家的列祖列宗,以祖父的性命起誓,誓要驱除阉党,将这等奸佞小人诛于刀下!否则祖父将死不瞑目!”
说完,慕丞相猛的吐出一口血来。
“淮危!祖父要你起誓!”
“淮危,阉党不除,祖父死也不能瞑目啊!永不瞑目!”
慕淮危看着垂死病危的祖父,终是缓缓竖起了手掌。
灯火浮沉,油尽灯枯之际,风吹在上面,蓦然颤动着。
“慕家子孙慕淮危在此起誓,定要驱除阉党,诛杀奸佞小人。”
慕淮危仓皇之际胸腔翻涌着血色,呼吸都泛着刺痛感,失了血色的面容苍白,唇齿之间咬碎溢出的鲜血触目分明。
“淮危,你要记得,莫要心软。”
说完,三朝元老,一身傲骨的慕丞相缓缓闭上了浑浊的双眼。
慕丞相去世的消息传来的时候,谢毓衡沉默良久,满朝堂哀悼三日。
而出殡那天,谢毓衡褪去一身黄袍,粗麻布衣,为慕丞相抬棺。
天子抬棺,古往今来,也未有几人。
自此朝堂之上,慕淮危如同一块冷冰冰的冰锥一般,令人望之生畏,尤其是面对程染之事,好似又回到了将将相识之时,他那般厌恶的看着那个擅自采摘太平花的小太监。
三司此时已经夹紧了尾巴不再敢跟程染斗,唯有慕淮危,锋芒毕露,而程染每次都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给了慕淮危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甚至连谢毓衡都瞧出些不对劲了,他看着已经不能算是少年的程染,对方凸起的喉结再也掩盖不住,不是没有些风言风语,可那些胆敢嚼舌头的人都被督察院抓了起来,自此再也没有人敢言语一二。
“程都督,朕今日这字如何?”
谢毓衡放下笔墨突然开口。
程染看了看,她是没有什么鉴赏力的,于是嘴里也只能说陛下的字笔锋劲道,下笔生花。
大概是瞧出来程染的敷衍了,谢毓衡也不恼,反倒是笑了笑,清隽的面容上露出些欢愉来。
这是这般好的气氛没有维持太久,老实了没多久的太后又开始作妖了,不过她是师出有名,给谢毓衡选妃。
谢毓衡如今已经十七岁了,即便是不立皇后,妃子总该有吧,可是谢毓衡身边干干净净的,连母蚊子都没有。
于是太后有空就拿花名册来给谢毓衡选妃,也不是真心实意的,就是故意给谢毓衡添堵。
程染被太后赏了个白眼,只是静静的候在一旁。
薛林急匆匆的赶过来凑在程染耳旁小声说道:
“程哥,谢汐......病重,去世了。”
“那谢汐的儿子,才一岁多,王妃要差人送走。”
程染赶到王府的时候,那谢汐的婢女浑身是血的拦着马车,手都被碾碎了,头上破了个大洞,又哭又嚎死死抱着车轱辘。
“这是一个孽障,赶紧送走,本王妃没有将这孽种跟那叛党一起活埋了便已经是仁慈了!”
程染顶着一身的风雪,黑色的大氅在寒风中猎猎不休,她走到那婢女身边,对着台阶之上的王妃开口道:
“倒是不知道王妃要把本都督的侄儿如何活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