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劲飞终究心软了。
这里毕竟是他的家,他父母辛辛苦苦的把他拉扯大,他无法做得那么决绝。
鲁劲飞于是在家里住了下来。
他在家里见到了低眉顺眼、巧笑嫣然的刘敏芝——这是自那日他从订婚宴上逃走后,他第一次见到刘敏芝。
鲁劲飞心里没什么波动,根本没觉得他已经是已婚人士,是有媳妇的人了。
当晚,鲁母和刘敏芝做了一桌丰盛的菜。
鲁父和鲁劲飞喝着酒,叙着旧,就好像没有往日的不快,一家人和和睦睦,没有半点矛盾。
鲁母端了碗汤给鲁劲飞:“飞飞,这是我专门给你熬的老母鸡汤。你瞧瞧你在外面才几个月,就瘦成什么样子了。多喝点汤,补补。”
鲁劲飞没有半分怀疑,把一整碗汤都喝完了。
然后,鲁母把他和刘敏芝关进了房间里,还给房门上了锁。
等鲁劲飞反应过来汤里被他妈妈下了药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鲁劲飞很生气,鲁母却劝他道:“你都和芝芝同房了,就算是真正的夫妻了。芝芝也是个可怜人,你要是不要她了,你让她怎么办啊?你得对芝芝负起责任啊。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你和芝芝在一起时间久了,自然就会有感情了。她现在已经是你的媳妇、你的人了,你应该给彼此培养感情的机会啊!”
鲁劲飞虽然还是很生气,但他却认同他都和刘敏芝同房了,确实应该负起责任。
于是,鲁劲飞开始试着接受刘敏芝是他媳妇这事。
鲁劲飞在家里住了一个月,然后去了外地打工。
两个月后,鲁母很高兴的打电话告诉他,刘敏芝怀孕了!怀孕两个多月了!
鲁劲飞得知自己要做父亲后,更努力的打工赚钱了。
九个月后,在刘敏芝生产之前,鲁劲飞回了老家。
刘敏芝很顺利地生下了一个男婴,一家人都十分的高兴。
一年后,就在鲁家给男婴摆了周岁生日宴后,鲁家人发现,男孩的智力好像有点问题。
他们带男孩去了医院检查,检查的结果是男孩有严重的智力问题。
这下,一家人都慌了。
办婚礼之前,鲁母找大师给鲁劲飞改过命的,大师说,改命成功了,鲁劲飞会有一个十分健康的孩子。
可是现在,为什么会成了这样?
鲁母抱着孙子又去找了好几个大师,钱花了不少,每次大师都说她可以放心了,她的孙子没有智力问题了。然而每次她带孙子去医院检查,医院都说她孙子的智力问题并没有改变。
为了筹钱给孩子看病,鲁劲飞不得不外出去打工。
鲁母每次看到如傻子一般的孙子,就又心疼又来气,把气全撒在了刘敏芝身上,觉得都是刘敏芝的错,她儿子才会这么辛苦的打工,她孙子才会有智力问题的。每次,她都把刘敏芝打到嗷嗷痛哭,鲁母才解气。
男孩六岁的时候,村里同龄的孩子都已经口齿伶俐得很了,男孩还不会说一句完整的话,甚至连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叫不利索。
没有孩子愿意和他玩,他只能一个人玩,或者和妈妈一起玩。
男孩七岁的时候,村里同龄的孩子都去上小学了,他却上不了学,没有学校愿意收他,他只能自己蹲在地上玩泥巴、玩蚂蚁。
村里的小孩子总会趁他爷爷奶奶、妈妈不注意的时候,拿小石子扔他,或者朝他吐口水,欺负他、戏弄他。
男孩九岁的时候,鲁劲飞因为身体不舒服了一个月,去医院检查,发现自己得了癌症,还是末期。
鲁劲飞并不了解他得的是什么癌症,只知道他的肝脏出了问题,医生说他最多只有三个月活。
鲁劲飞收拾行李,回了老家。
他并没有告诉家里人他得了癌症的事,他和家里人说他在外打工累了,想回家休息几个月。
家里人没有丝毫怀疑,对他回来了还很高兴。
鲁劲飞每天坐在屋前,看着玩耍的傻儿子傻媳妇忧心忡忡。
他每天在脑中盘算着,他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活,他有多少资产,要怎么安排后事,把钱留给傻儿子傻媳妇和家人。
直至有一天,他去地里帮着鲁母干农活,回来的时候恰好撞见了村里几个八九岁的孩子把包了牲畜排泄物的包子给了他儿子,想看着他儿子吃下。
刘敏芝急得“啊啊——”叫着从屋里冲出来,夺走男孩手里的包子,扔得远远的,把男孩护在了怀里。
男孩不知道自己被戏弄了,只知道妈妈把他最爱吃的包子给扔了,他在刘敏芝的怀里拳打脚踢的,“啊啊”叫着要挣脱出去捡包子。
刘敏芝一面心痛得抱紧儿子,一面赶那几个小孩子走:“走——滚——快走——远远的——走——”
那几个小孩子见男孩还想去捡包子,嘻嘻哈哈笑着跑远了。
刘敏芝心疼得流下了眼泪,一个劲的对儿子重复:“不能吃——不能吃——脏——很脏——妈妈给你做——妈妈做的干净——”
她哄了儿子好久,儿子才平静了下来。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鲁劲飞。
瞧几个小孩子肆无忌惮的样子,一看就是惯犯了。
他难以想象,在他外出打工的时候,在他父母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儿子受过多少欺负,刘敏芝又受过多少欺负。
现在他还在,村里的孩子都敢这么欺负他儿子,他要是不在了,他儿子和媳妇怎么办?
他父母的年纪也大了,如果有天他父母也不在了,他儿子和媳妇又该怎么办?
他儿子才这么小,如果他媳妇有天先走了,他儿子还能活吗?
鲁劲飞心想,与其独留儿子和媳妇被人欺负,不如他们一起走了好了。
鲁劲飞安排好后事,把他所有的钱都留给了他父母,然后,趁着他父母某天出去走亲戚时,鲁劲飞留下了一封遗书,带着他儿子和媳妇一起喝农药自杀了。
等鲁父鲁母从亲戚家回来时,他们仨人的尸体都已经变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