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医院门口,一阵自行车铃声和鸟儿的鸣叫声交叠在一起,清脆之中透着朝气。
一名少女扎着利落的马尾辫,穿着一件格子大衣,里面是白衬衫,搭在车把上的包里还塞着白大褂,正脚步匆匆地冲着医院里面走去。
虽然只是擦肩而过,但是宋文清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
蒋青兰。
在上一世,宋文清虽然只是见过她一两面,但是对蒋青兰印象非常深刻。
宋文清的父亲患病,梁书函她那个恶毒的妈却因为不想出医药费、也不想让女儿去伺候公公,居然硬生生把这事情瞒下来没告诉宋文清,以至于他得知消息赶到医院的时候,父亲已经是尿毒症晚期。
等他赶到病床前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悲痛,就先被大夫劈头盖脸给臭骂了一顿。
而这个大夫,就是蒋青兰。
宋文清听母亲说了才知道,蒋青兰是他老爹的主治医生,不但悉心治疗,而且听说没有家属来帮忙,蒋青兰主动帮着跑前跑后,还帮忙垫付过好几次医药费,宋文清请蒋青兰吃饭,想把钱给她,顺便道谢,却被梁书函赶过来臭骂他勾三搭四,还骂蒋青兰是狐狸精。
这让宋文清对蒋青兰一直很内疚。
另一方面,宋文清记得他见蒋青兰那几次,她身上总有伤。
两人吃饭的时候,宋文清一再追问,他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做点什么报答蒋青兰,却勾出了她的辛酸史。
蒋青兰的老公总动手打她。
她老公常宝德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连书都没读过,按照蒋青兰的条件,根本不可能跟他在一起。
但是当年蒋青兰刚进医院的时候,负责的一个病人,就是常宝德他爹,蒋青兰半夜值班挂错了点滴,发生了医疗事故,导致常宝德的老爹死了,常宝德就威胁蒋青兰,只要她答应跟自己结婚,这件事情才算作罢。
后来蒋青兰一直觉得那件事情是常宝德在中间捣鬼,一方面可以不用再给老爹治病,一方面还能讹个媳妇,可是每次只要提起来,常宝德就对她拳脚相加。
蒋青兰总说,她这一辈子就是被常宝德给毁了。
此时宋文清看着蒋青兰,不禁有些激动。
看来,他报答蒋青兰的机会来了!
宋文清想到这儿,又跟着蒋青兰走回了医院,悄悄看着蒋青兰给几个病人查房,他在走廊里晃悠了一阵,果然听到有个老头儿“宝德、宝德”地喊!
老头儿大呼小叫了好一阵,但是窗户旁边的常宝德就跟听不见一样,使劲儿嘬着烟屁,眼神儿一直盯着不远处的蒋青兰,目光之中透露出油腻和下作,小三角眼上下瞟着,舔着嘴唇,一看就不怀好意。
宋文清暗自点头,心说好嘞,老子盯上你了!
记下了常宝德他爹的病房号之后,宋文清才离开医院,坐着公交车直奔机关大院就去了。
前几次,宋文清过来都是找梁书函,这次他直奔另外一边的筒子楼,敲开了二楼走廊尽头的一户人家。
“小宋?你是来找李畅吧?赶紧来帮我劝劝他!眼看要毕业了,我和他爸给他安排了好几个工作,他都瞧不上!天天就蹲在房间里听那些靡靡之音!”
说话的人是李畅他妈。
李畅是宋文清大学时期最好的朋友,用后来的话来说,就是文艺青年,一心就想当诗人,后来被几个女人骗的人财两空身心俱疲,靠着吃低保过日子,本来宋文清有心拉着他一起做事儿,无奈梁书函总从中作梗,每次李畅来找宋文清,她都在旁边冷嘲热讽,渐渐地,当年的好兄弟也就疏远了。
听到外面的说话声,李畅立马拉开门,拎着录音机拽着宋文清就往外走。
“我们出去溜达溜达!”
李畅是干部子弟,从小就在这大院里面长大,带着宋文清绕过几排小楼,爬到了小公园的假山上。
“我刚托人买了好几盘磁带,太棒了,我放给你听听!”
宋文清看着那几盘写着英文的磁带,不禁嘬牙花子。
“这不少钱吧!”
八十年代初,披头士、皇后乐队才刚刚进入国内,还是夹带进来的,可谓是有价无市,有时候一盘磁带能顶一个普通工人半个月的工资。
也就只有李畅这种家庭,才供得起他这么为爱发电。
李畅撇撇嘴,“光是贵也就算了!这几盘带子现在有钱都买不到!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后面排队等着跟我借呢!”
录音机的喇叭里响起了约翰列侬舒缓的歌声,李畅陶醉地摇头晃脑,宋文清则盯着那几盘磁带出了神。
同一样东西,在有钱人眼里只是爱好,但是对于宋文清来说,他看到的则是商机。
很多人还是到九十年代初才开始知道打口带,但是其实打口带生意远比这更早就进入了国内市场,不过不是以磁带的方式,而是废塑料。
说白了就是国外卖不出去或者因种种原因销毁的磁带,打一个小口,当成废塑料卖到国内,后来才被人翻出来当成音乐媒介拿出来卖,价格很高,尤其是有名的歌手,在这年头就能卖到好几十块钱一盘。
宋文清突然想到了他有个哥们儿的老爹就在海关上班,这么说来,倒腾打口带可能比干装修还要赚钱!
宋文清默默将这事情记在心里,转头关掉李畅的录音机,跟他说起了正事儿。
“我记得你说你妈想装修房子是不是?”
李畅点头,“不过你也知道,我妈那人嘴多刁!再者说,这大院里面天天比来比去的,好不容易想拿出来笔钱把家里倒腾倒腾,她憋着劲儿想高人一头呢!这不,到现在都没想好到底弄什么样式!还说过两天去南方看看时兴什么样儿!”
“这事儿,让我试试呗!”
李畅惊讶地看着宋文清。
“你?你会么?”
宋文清神秘一笑。
“你敢让我试,我就敢干!先从你的屋里开始怎么样!”
本来李畅还有点儿犹豫,宋文清一拍他的肩膀。
“不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