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得歇息片刻的索隐,就被林冬池拉到矿区深处的一个角落。
林冬池拉着索隐席地而坐。
不远处的矿机声像变形金刚打呼噜一样,从四面八方乌隆乌隆的飘进耳朵里。
矿区架起的大照灯,原本发着耀眼的白光,但等飘到这边时就变得很虚弱了。
窸窸窣窣的映在他俩挺直的背脊上。
若隐若现。
“还记得咱宿舍那个瘸子吗?”
索隐回忆了下,似乎四十来岁模样,说话客客气气的人很憨厚,就是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索隐点了点头。“知道,叫庆哥。”
“他已经在这里搬了二十三年矿了,第七层才开时,他就来了。”
“这么多年了…..”索隐难以想象,二十三年都做着同样的事,就像活了一天,然后粘贴复制八千多天…..
乏味的日复一日,那不就是会呼吸的机器吗…….
林冬池看了眼索隐,继续道。
“他二十三年前生活在地表城市最边缘的地带,靠着双手双脚挣一口饭吃,本本分分”
“那时东兴还没归顺李氏,庆哥就住在东升联盟规划的难民营里。那里游荡着各种各样的人,卖淫的,赌博的,抢劫的…..专门拐卖小女孩的…..总之很乱很乱。”
“有天庆哥忙的有些晚了,就走到家门口了,却被俩刚暗启的小女孩给截住了。这俩小孩虽然才十四五岁,但心狠着呢。”
“仗着刚暗启的分子级,就在阴暗的大街上光明正大的拿庆哥当沙包练手。”
“活生生的给打残了!”
“一个二十多岁一米八几的壮小伙,就这样被俩小女孩当球一样踢,踢的就剩一口气!你敢信?”
林冬池仰头看去。
“这就是这个残酷的世界。”
随即他又低下了头。
“不!是对于底层百姓来说是个残酷的世界。”
林冬池叹了口气讲道:“好在他命大,吊着一口气没死,但腿瘸了。后来东兴就归顺于李氏,负责建设第七层,将一些底层平民全都送到地下城市。”
“庆哥也是在那时候及时得到救治,然后就被送到了这里。”
“如果不是东兴,庆哥早就死在地面了,但在这里他又多活二十多年。”
索隐顶着下巴听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知道庆哥是个热心肠,逢人就挂个笑脸,就算有人嘲笑他是个瘸子,他也跟着乐呵不生气。
地地道道老实憨厚的男人。
林冬池喉结上下鼓动了下,却并没有口水咽下去,继续讲道。
“那时东兴还只是个小社团,社长也不是李俗乐。但那时的社长太畜生,转挑难民营里的小姑娘祸害,后来李氏的人看不惯,就手给弄死了。接着李俗乐就顺手坐上了社长位置。归顺李氏后,社团规模也逐渐扩大,直到到现在成为七大社团之一!”
“其实说是东兴归为李氏,但东兴向来只听命于一人!”
林冬池直了直身子,骤然用力开口道:“就是李氏出的那位妖孽天才,史上最年轻的顶级大佬,李弦歌!”
李弦歌…..索隐默默念叨着,听起来似乎很强……
“雾岛被大家族,财阀,社团,暗能者,那些有权力,有实力的人掌控着。他们只需要能给他们带来价值的人。而低层平民唯一的价值就是他们的老婆跟女儿。男人就要像庆哥那样被强者拿来当沙包。”
“没有价值的人,必定会被淘汰。”
林冬池眺望了一圈四周。“所以生活在这里的每个人都要感谢他,是他孤身一人拼死打下了矿区。也是他坚决不用机器运输矿石,而给了这些底层平民一条活路!”
“也是他一手建造了第七层,给了我们这些人一条活路。只要他还在,我们生活在这里就会很安全,至少能免受于暗能者压迫。”
“但出了这可没人能保护我们了….就得靠自己!”
听到这,索隐大概明白林冬池要讲什么意思了。
“外界固然诱惑,但诱惑里可藏着刀呢!”
林冬池轻咳两声:“说什么追求自由不过是慰籍罢了。不就心里咽不下那口气,想拼一次吗!”
“在这里,连风都不是自由的,谈何志向。在这虽然乏味,但吃喝不愁有活路。”
林冬池直视着索隐眼睛,一字一句问道:
“你想好了吗!”
只见索隐站起身来,大手一挥,慷慨激语:“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
“好!”林冬池霍然而起,激动的掌声雷动。
虽然听不懂…..但听着让人好兴奋是怎么回事?
“来!”林冬池将怀里的俩干馍头扔向索隐:“吃完咱就开始训练!”
两个……难道他一个没吃全留给自己了……这……
索隐红着眼眶:“师父,这……”
“这什么这!让你吃就吃!”林冬池背过身去怯怯道:“还有!不许叫我师父!叫我林大哥就行!”
“为什么?”索隐咬了一口馍头问道。
“‘师父’这两个字太重了,他代表着一种责任,也代表着负担。”
“俗话说,一日为师 终身为父!”
“做你师父,如果你不小心死在擂台上,我终生都会陷入自责愧疚之中,下半生会活的很累!”
“但叫大哥,如果你死了,我可能会自责一段时间,但肯定不会愧疚!”
“我尊重你的选择,我教你打拳,你帮我了却心愿,记好了,咱们是利益关系。”
索隐瞬间感觉嘴里的馍头都不香了。
“行吧,只要你教我打拳,你咋说都成!”
“嗯!”林冬池满意的点了点头。“过来,见见你的两位前辈!”
索隐顺着指引走向阴暗处,眯起眼睛看去。
是深深插进碎石之中的两块木制墓碑,刀尖留下的刻痕纹路蜿蜒曲折,左边刻的是顾青之墓,右边是韩川之墓。
林冬池看着墓碑上的字痕说道:“他俩曾经像你一样的热血。但,是我无能,没教好他俩。”
林冬池默默低下了头。
“小索,你怕死吗?打心底的。”
“怕!”索隐几乎脱口而出:“我很害怕我会死在这,但某个地方有人在等我回去,我害怕让那些等待变成无奈。我得回去,怕也得回去!”
“怕死是人之常情,怕死才能让你敬畏生命,怕死才能让你殚精竭虑。”
林冬池看向索隐笑吟吟道:“馍头吃完了吧,开始训练!”
索隐将最后一口馍头一把赛进了嘴里,吧唧嘴问道:““喂,林大哥,如果我要是退缩了,那是不是就没馍头吃了?”
“那肯定喽……”
“我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