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目池……”
来到山顶，这里有一棵松树一汪清池。
松树不知生多少年，清池不知存在多少岁月。
至少她跟师父学道以来，这两者就已经在山顶了。
如今即便到了深冬，松树依旧长青不谢，繁茂的叶盖替天目池挡住天上的雪花。
天目山本不叫天目山，而是叫浮玉山。
当年她师父来此修炼悟道时，发现东西两座山顶各有一汪清池，开始不以为意。
但修炼了几十年后，发现清池不增不减，依旧清澈见底，以为神奇。
后来昭明太子在山上编撰《文选》以致双目失明，结果用山顶的池水洗目，竟然重获光明。
于是太子和钱妙真的师父两人商量，便将两座山更名为“天目山”。
而这山顶的天目池就是三十六洞天之第三十四太微玄盖天的入口。
钱妙真的元神踏入池中，一直往下沉。
池子其实并不深，只有一丈而已，但是她的身体却直入池底，就好像钻过又一道水幕般。
原本坚硬的石泥地变得极其柔软，将钱妙真慢慢吸入，很快就恢复平静。
转眼之间，她就来到了完全不同的一方天地，这里满是灰雾，天空是张庞大的太极图，脚下是只似动非动的鱼形图案。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了。
钱妙真深吸一口，发现这里的气实在浑浊粘稠，哪怕是元神之身，吸进去后也觉得有一丝微弱的不适。
这里本为洞天福地，普通人进来待一阵，可延年益寿，修道之人在此可有助于领悟道法。
如果连身为地仙的钱妙真都能感到难受的话，那说明这里的确已经荒废许久了，甚至可能还受到了污秽侵入。
师父，您为何入蜀之后就失踪了呢？
迄今为止都没有您的消息，蜀地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些疑惑，钱妙真只能深埋在心中，这些年她一直在外行走游历，除了帮助世人，另一个目的就是找到师父。
只可惜寻山访友无数，都说许久没有见过他了。
即便是留有师父道场的诸如邙山，太平山，龙虎山以及鹤鸣山等等，然而也一无所获。
收拾好心情，钱妙真踏入灰质的迷雾之中，复行数百步，终于看见了一座草庐，以前师父在此洞天内的清修之地。
推门而入，这里保存得还算不错，一尘不染，草席胡床，木架药罐，没有更多的余物。
洞天福地与外面世界一样，该有山川树木，花鸟虫兽，只是当年张天师离开时，将这些都顺手全都拿走了。
并且没有通知任何人，钱妙真还是在来拜访他时，才发现人不见了。
要说阴阳变在这里唯一可能待的地方，也就这座草庐了。
于是她只是略微感应，便发现是在靠墙壁木架上的某个陶罐，里面有细弱的气息。
走上前去，拔出木塞子，钱妙真望眼去看，里面躺着一只透明的飞虫，能清楚地看见它身体内部的构造，流淌着五彩的小气流。
这就是阴阳变了，只不过在深度的沉眠中。
钱妙真把它拿出来放在嘴前，吹了一口气，飞虫的身体就逐渐变得凝实。
紫金色的甲片，一黑一白的双翅，一寸长的触角，头部的小眼睛流露出茫然无措。
直到它看见自己在一个人的手中，“咿咿呀呀”地挠动前足，只是好奇，并不害怕。
随即触角左右嗅探，似乎发现周围气息的不对，它挥动翅膀，身上甲片发出一闪一闪的光亮。
附近的迷雾立马退散，接着是远处的，很快洞天之内的灰雾完全消失，连带着气息也再次变得清新沁人。
听见声响，钱妙真轻轻用食指抚摸阴阳变的背部，感叹这就是阴阳变的神奇能力，在短时间内就可以改变一个环境的好坏。
“做得好，小家伙。”钱妙真轻声言语。
阴阳变听了，小眼睛转动，用触角接碰她柔滑的掌心，然后写了“天巡”两个字，又叫了几声。
这是在告诉眼前的人，自己叫天巡呢。
这种灵虫很有灵性，听得明白人话，也能写字。
这时钱妙真拿出那边异变的阴阳变出来，放在它的面前，问道：“这是最近发现的，跟你很像，在外面很可能还有，我想请你帮忙找到它们。”
天巡望着这只与自己相同的异类，叫声变得尖锐激动，前足朝它不断地舞动着，似乎非常生气。
接着飞起来，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死虫，随即身上再次发出紫金光芒。
见状钱妙真眉头稍皱，但也没有阻止，很快手上的异种阴阳变就化成了灰烬，最后消逝无影。
天巡飞到与她眼睛平齐的半空，挥着小翅膀左右摇摆。
“你能答应帮忙那就最好了，不过我本体不在此，先随我去绍兴。”
……
等钱妙真带着天巡回到绍兴漕帮时，天已经蒙蒙亮了，约是要过辰末。
她化成韶玥的样子，从房间中醒来，盘腿坐于床头，面前正是天巡。
“我这有一套索引术，可以助你依据那只虫子的气味找到其同类。我现在施法，你不要抵抗。”
“咿咿……”天巡回以叫声，同时点头。
于是钱妙真手起印势，音随念起，出声道：“同归气而性相连，去千里不断，用变化之气，结极遥追引……”
大有真人的索引术原本是让钱妙真向天巡施法，就可以依据它特有的气息感应到其他阴阳变的存在。
但在她见到天巡如此聪颖时，就做了些改变，让后者而不是让自己感应到同类的气息，继而引路前去。
随着口诀的念起，天巡身上的甲片一闪一闪的，最后熄灭。
而它却已经知道了令其愤怒的异变虫子，急忙转向面朝东方，吱吱作响。
见状钱妙真略微沉思，喃喃道：“东边……正好，韶玥最近收到消息，要去宁波和一个人见面商讨事宜。”
砰砰。
“韶玥，你起来了吗，是我，林华。”
闻声她看向房门，钱妙真觉得有些哑然，下床走到桌前，答道：“进来吧。”
门应声被推开，长相还算英俊的林华端着盘子，里面有一碗米粥和一颗熟鸡蛋，是韶玥每天早晨固定不变的口食。
林华微微一笑，将早饭放下后，关心道：“韶玥，昨晚的事你没被吓到吧，休息得如何？”
唉……
钱妙真心里叹息一声，要说这林华也算是枚痴情男儿，追随韶玥不离不弃，甚至因此加入了莲花会。
只可惜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韶玥对男人不感兴趣。
“无妨，走南闯北多年，什么怪事没见过。”钱妙真也不客气，举碗喝了一口粥，“对了，我要去杭州德清一趟，那边有桩生意上的商谈，这边的事宜就交给你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