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钱妙真尽管心中非常怀疑，但如今听大有真人这样直接明说，还是不免沉默。
见她如此，大有真人轻轻一笑，转而又说道：“不过都是命数，钱真人无需感到自责。只是既然命中注定，老朽不能出手。”
闻言钱妙真面色微变，抬眼看向云淡风轻的老者，不解道：“为何，大有真人？这事关乎整个浙江百姓，白莲教甚至还波及了安徽，江苏两省。您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人们无辜惨死吗？”
然而大有真人仍旧不紧不慢地喝下一杯凉茶，摇头回答说：“非不是我袖手旁观，钱真人，你来找我之前，可曾听闻有其他的道友出手相助？”
“这，没有。”
钱妙真有些泄气，这也是她一直困惑甚至生气的地方。
浙江境内有如此多的仙人在，然而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这些惨事竟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这怎么可能，除非视而不见。
事实上，修炼得道的人就已经很少关心身外之事了，凡间种种已与之无关。
像钱妙真这样积极入世，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行走天下的，才是极少数。
“钱真人，我们不染尘埃，修炼一生，方才窥得天地间的一缕道理，有此成就。如今你已是地仙，往前一步就可大成，又何必再入世徒增烦恼，惹上凡事一二，阻碍自己的修行呢。”
大有真人不紧不慢地劝解加引导，他对这个后进的小辈还是比较欣赏的，很有天赋，只要勤加修炼，未必不能登天。
只是钱妙真并不认同，她微微垂头，低声答道：“出世是为了能够入世，修炼是为了能够助人。这是妙真拜师修行以来就始终秉持的初心，变不了。”
“变不了……”老者听了不由得重复一声，随后叹了口气，“你与你师父张天师倒是一个样子，当年他就差最后半步便可荣登天仙，却非要入世创教，去了西南地界。”
“如今那天目山洞终究无主，天帝却一直不曾下派新的仙长。到如今浩然之气几近消失，连一些宵小之辈也敢在山里作乱了。张天师当年的做法，现在看来还是对的吗？”
听见此言，钱妙真正襟危坐，认真对答道：“邪祟精怪之所以作乱，不是因为师父离开，而是因为他们本来就包藏祸害之心。难道师父在的时候他们就不会害人吗，那现在的白莲教和莲花会是为什么？”
“师父入世，便是清楚了这个道理，只有洞天福地是没有用的，必须要出来行走人世间，那些邪祟才不敢猖狂放肆。可如今师父杳无音讯，境内只我一人应对，独木难支，所以才前来请您出山相助啊。”
大有真人似乎有被说动，苍老的面容浮现出一抹讶异，原本泛白的双眼中棕色瞳珠慢慢显形。
但却还是无声地呼出一口气，意味不明地说道：“丫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注定了，我们插不了手。”
这话让钱妙真彻底失望和不解，这分明就是言行不一，还当面告诉自己，完全无法理解。
她突然站起身，站在大有真人身后的两位玉女立即左右上前，似要阻拦对方。
“华正，摄精，不得无礼。”
老者的口气第一次极其严肃，吩咐两人退下。
再如何，钱妙真也是得道仙人，即便道行不如他，但自己也要平等相待，更别说旁人了。
玉女听言便马上弓腰行礼道歉，随即退至真人身后。
“大有真人，您是浙江第一神仙，德高望重，我非常敬佩您，可为何说的话和做的事如此矛盾呢。”
钱妙真当然不会动手什么的，只是感到愤怒，她继续质问道：“既然您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那何不出手助妙真一臂之力？如果真心不愿帮忙，也请不要当面这般取笑小辈！”
说完她便拂袖转身离开，今天的冉华实在让钱妙真过于心灰意冷，除了大有真人再去找别的仙人，这一心思也彻底打消了。
连他都不愿意出手，那其他人更不用说了，
不过就在钱妙真要离去时，大有真人终究还是感到心软，透露一个消息：“当年张天师以防万一，留下了一只阴阳变在太微玄盖天中，你可前去找寻，我这里有套索引之法，可助你利用阴阳变找到现在的这些异变之种。”
闻言钱妙真转身，顿时就有一套口诀出现在神识之中，并不复杂，她立马就记住了。
张张嘴，她不明白大有真人到底是愿意帮还是不愿意，眼神复杂，但最后还是拱手相谢。
“多谢大有真人，小辈告辞。”
“记住，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看着钱妙真逐渐变淡的身影，只剩下他都最后说的八个字回荡在这片空明如镜的天地中。
仰头饮下华正续上的凉茶，大有真人目光沉沉，叹道：“天，道，吾辈企图打破桎梏，没曾想到头来一切都是徒劳罢了。像钱妙真这样的道友如今又有多少呢？”
身后的黄衣玉女华正和摄精相互看一眼，对于自家主人的态度也是有些不解，她们侍奉了几百年，是很了解真人的脾性。
按理说，主人最是热心肠，来委羽山求助的有缘人他都会指点一二，不该像今日这般拒绝的呀。
思考至此，两女挤挤柳眉，最后还是由摄精出面问道：“真人，您真的不帮帮钱真人吗？”
闻言老者回头面露好笑，打趣道：“怎么，你们两个丫头刚才还敢对人家无礼逾矩，才过一会儿就为她着想了？”
两人脸皮薄，被说得发烫。
于是摄精狡辩说：“先前以为钱真人会对您不敬，所以那般。但实则是我们两个心胸狭隘，看轻了别人。如今这样问，也算是赔罪。”
“呵，巧舌如簧。”伸出手虚点了几下她，大有真人并不计较，“不是我不帮，而是这件事不能帮。”
嗯？
两女的头往左右各自歪着，透露出不解。
见状他便依旧只是笑笑，再次重复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