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我们到山脚了。”
秦然下马向东天目山上望去,才是下午未末申初,他在这洞天福地之下却没有感受到半分暖意,反而有和自身阴气相吸引的冰冷隐隐侵来。
东天目山,去临安县城西北五十里,是东西天目山中的一座,高二千五百丈。
另外一座西天目山高三千丈。
双峰顶上各有一清泉池水,长年不枯,形如眼睛,故名天目。
天目山乃是天地三十六洞天之一,洞渊太师冲妙先生的《洞渊集》中指明其为第三十四洞天,洞天世界周回一百里,名太微玄盖之天。
洞天福地虽与大天世界相隔绝,可还是处于大天世界之内,入口就在各座名山福岛,只是极其隐蔽难寻,常人难以进入。
这些地方往往会吸引许多修炼之人前去隐居清修,佛寺道场也喜好建于洞天福地。
以“大树华盖闻九州”扬名的天目山便是其中之一,西天目山有狮子正宗呵大觉正等禅寺以及禅源寺,香火极盛,高僧众多。
汉代道教大宗张道陵曾在东天目山上修道,道教宗师葛洪在这里炼过丹,还是韦驮菩萨的应迹道场。
相传梁代昭明太子萧统曾在东天目山编纂《昭明文选》,圈点《金刚经》,因劳累过度导致双目失明,后用山顶的泉水清洗重又复明。
为纪念昭明太子,当地百姓将当时山上的一座庙宇进行扩建后命名为昭明禅寺。
也是因此,这些洞天福地便会聚集大量阳德厚福,邪祟阴魅轻易不敢出现。
如果自身为邪魅所侵扰,那也可以前往此类地方,便可以极大缓解甚至消除。
只是这一次,赵家小姐遇到了麻烦,上东天目山的净明寺也没有禳祛。
赵六看着身旁久默不语的秦然,忐忑谨慎地问道:“秦大师,那我们先走吧?”
“嗯,麻烦你在前面带路,这里我很少来。”后者点点头,握住腰间的桑刀,轻声道。
赵六扯出一抹笑容,心里微微松气,客气道:“应该的应该的,大师上山时注意脚下,山路不好走。”
这座山峡谷众多,上山基本避免不了,谷内峡谷内茂盛的花树草木遮天蔽日,散落一地的碎阳铺满秦然二人前行的山路。
众多飞鸟走兽游荡于树荫潭溪之间,颜色奇异,相貌怪状,多是外面没有的。
然而幽深静远,绝壁夹峙,大树蔽道,荫影之下是山溪奔流。
溪水在小洼地汇聚成一个个清泉,在大坑处合体为一个个水潭,深潭紧邻崖口,冲流而下响起一道道瀑布。
潭与瀑相依,瀑与潭相连,赏心悦目,如美丽之画卷。
瀑布呈阶梯状,一级连着一级,飞流直下,气势磅礴。
秦然走在峡谷之间,举头望去,轰隆声之下,东边远处有幕最高的瀑布,目测有一里之高。
他以前听师父说起前朝诗人黄鼎象的“白龙潭注石泉声,泻出石崖白练明。疑是庐山移到此,九天半落碧河声”。
如今亲眼一见,果然如此。
走在前面的赵六原本还担心秦然会跟不上,结果每次回头都发现对方紧紧在自己身后,心中暗惊。
“赵兄弟,那净明寺是在?”秦然当然也注意到他几次回头观察自己,索性主动开口打破沉默。
闻言赵六抬手指着右上方的那道最大的瀑布,说道:“秦大师,请看那道瀑布,名为东瀑。我家老爷说它跳珠溅玉,迎面仰望,水帘飘逸,水沫洗脸,响声震耳,望崖巅浩缈不可测。在东瀑之上有一处深潭叫云中潭,寺庙就在潭水旁边。”
两人逐渐走向高处,等将要到东瀑源头时,迷雾在四周渐渐弥漫,脚下生烟,看不清前方几丈外的光景。
之前脚步稍快的赵六此时放缓,回头叮嘱道:“大师注意些,此地往上乃云海奇观,雾海缭绕变幻无穷,很难看清周遭事物。”
秦然点点头,他是第一次来天目山,但关于它的风景奇观早在县里就有过耳闻,因此并不觉得惊慌。
身处云海之上,漂缈虚无,观银涛万顷,而越水吴山皆在飞花滚浪之中。
万道金光穿过白雾,形如仙庭艳芒。
呼吸之间,只教人神清气爽,身心舒畅。
原来天目山风景如此奇特壮美,也不知道以前师父为何从不让我上山。
看山近,爬山远。
那东瀑在下面看着挺近的,想要到那里却不容易,足足花了秦然两人半个时辰。
爬上平地后,赵六立马撑着膝盖,弯下腰气喘吁吁。
这半个时辰几乎没有停留,爬得还快,他能坚持下来已经算不错了。
而秦然只是胸口微微起伏,面色稍红而已。
“大师,那里就是净明寺了。”
秦然看向他手指的方向,一座寺庙若隐若现,有上百人进出朝拜,并不嘈杂,安静如松。
看来一路上遇见上山下山的人,也有不少是冲着这座寺庙而来的了。
他再眼观四路,所谓云中潭,顾名思义,云海之中的百尺深潭,方圆有二里,水面波光粼粼,水气生烟。
一时之间,秦然分不清到底是人间还是在仙境了。
只是有一点他很确定,即便是到了这里,也依然能感受到一丝熟悉的阴冷,时时刻刻在提醒他这里有邪祟作怪。
来到净明寺门口,道路开始变得拥挤。
在庙墙拐角处有位穿着雍容华贵的中年男子来回踱步,脸色焦急。
“老爷,秦大师来了!”看见自家老爷,赵六三步作两步,激动喊道。
赵文博扭头看过来,神色一喜,刚要迈开脚步,可他又好像意识到什么,硬生生停下。
而这一点被秦然细心地注意到,他心里很清楚这是因为什么,但所谓见得多也就习惯了。
赵文博单手后背,神色惊喜地朝秦然说道:“您就是秦然秦大师吧,谢谢您赶过来。鄙人赵文博,小女五日前突然中邪昏迷,如今情况情况已经刻不容缓,希望大师能出手相助。”
秦然在他五步外停下,行礼淡声道:“若我能帮上忙,自然竭尽全力,只是现在具体情况我还不知道,可否让我先去见一面病人?”
“阿弥陀佛……”这时一位和尚双手合十走了过来,看向秦然,“贫僧观施主浑身被阴气环伺,阳气遮掩,恐怕受污孽缘深重。此处是佛门清净之地,施主还是留步,莫要进去了。”
赵文博一听这话急了,他就等着秦然救女儿的命呢,于是求情道:“通惠师父,求您通融通融吧,事情紧急,秦大师进去是去救小女性命的。”
然而那通惠师父不为所动,向他微微鞠躬后解释道:“赵施主有所不知,这位秦施主是山下临安县的活无常,平时常与阴鬼接触,本就为不祥之人。赵施主让他进去,只会招来更大的祸害,于令嫒并无益处。”
“可是……”
赵文博还想争取,但秦然知道无论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便打断提议道:“既然寺庙不方便,如果你信任我,那便将令嫒请出来吧,在外面也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