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蓉重新整理下衣裳,直到自己看不出纰漏,才请李纨母子进屋。
贾蓉很快就发现今日李纨的不同之处,平日里端庄优雅的李纨,似乎上了妆容。
李纨的秀发依旧是简单绾发成鬓,搭配的珠钗也是简单纯朴,只是今日的柳眉弯弯绕绕,似有愁绪。细腻嫩滑的脸颊上,清澈如水的明眸笼罩着一缕淡淡的轻愁,平添几许令人怜惜的婉约风姿,贾蓉再细看,隐约可见淡淡的胭脂出现在李纨的嘴唇之上。
李纨许久未曾梳妆打扮,心中难免羞涩。又见贾蓉似乎惊讶的眼神,心中更是暗暗后悔,自己的多此一举。
贾蓉请李纨母子落了座,又让金钏儿和玉钏儿分别为李纨母子二人上了杯热茶,暖暖身子。
“婶子,雪天路滑,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什么事情,你派人通知一声,我一定登门拜访的。”贾蓉看出李纨的踌躇,就选择先开口说话。
李纨的小脸微微发紧,伸手将落在脸颊上的秀发往耳边收拢着,又将贾兰拉到自己的身边,才犹豫不决的说道:“我是为了兰哥儿的事情。”
“兰哥儿?”贾蓉看着略显局促的贾兰,疑惑的问道。
李纨看着贾兰,心中渐渐平静,鼓起勇气说道:“虽然我的请求可能不合时宜,但是婶子还是想求你,你可不可以当兰哥儿的老师?就像你的小舅子一样,每十天帮忙指导下兰哥儿的学习就可以了。”
原来秦钟经贾蓉的指导,学业上有了不少长进,渐渐的都跟上了学堂里的课程,贾兰有意试探,秦钟也不以为意,直接将贾蓉帮忙指导课业的事情说给贾兰,于是贾兰便有意想拜在贾蓉的门下。
贾蓉笑道:“原来是这件事情,这有什么难处,兰哥儿有什么疑问,随时可以来找我,但是拜师倒是大可不必,我与兰哥儿在辈分上可是兄弟情分,拜我为师与礼与法,都有些不妥之处。”
“那是我想的不周到,蓉哥儿请不要见怪。”李纨局促不安的说道。
“没事的,婶子,你不要太紧张了,就当一家人处着就是。”贾蓉开口安慰着李纨。
一家人,李纨的眼神闪过一丝伤痛。
贾蓉又从书桌上,挑出自己与陆景天合作的出版的状元手扎,将它递给贾兰,认真说道:
“这是我跟一个好友在江南一起出的拙作,你可以拿回去看看。”
贾兰双手接过贾蓉递过来的书籍,笑得很腼腆。
“这位朋友年岁稍长几岁,学识渊博却超出我许多,本次科举之路更是连中三元的解元之才,兰哥儿若是有意,年后他来京城赶考,我可以代为询问。”贾蓉又转首对李纨说道。
真的吗?这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原本李纨还在为贾蓉的拒绝而黯然神伤。
贾蓉内心深处还是十分感激李纨的帮助,如今能帮到贾兰,自然也是不遗余力:“自然是真的,我怎么敢欺骗婶子呢?”
“婶子谢谢你了。”李纨站了起来,向贾蓉施礼道。
贾蓉赶紧伸手虚托着李纨说道:“婶子快别折煞我了,我能为你做点事情,心里已经很高兴了。只要兰哥儿能有出息,我就心满意足了。”
没成想,李纨的身子一晃一摇,贾蓉竟然意外碰触李纨的柔荑,入手滑腻似酥,但手背的温度却有点吓人。
贾蓉下意识望向李纨,才发现李纨白皙的小脸上的红晕并非是擦拭着胭脂水粉,而是身体发热所致。
贾蓉微蹙着眉头,看着李纨光洁的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小汗珠,问道:“婶子,身子不舒服怎么还过来,看过大夫了吗?”
“娘,你生病了吗?”贾兰也是扶着李纨的手臂,着急的问道。
“娘,没事的。我就是天气冷了,受了点寒,挨一挨就过去了。你不要担心我,马上就到年考了,你要好好复习功课。”如果不是贾兰的事情得到解决了,李纨放松精神,不然凭借着李纨顽强的意志力,贾蓉根本没有机会知道李纨的身体状态。
贾蓉难得多看了李纨一眼,对于这位年纪轻轻就丧夫,独自抚养贾兰长大的女人,贾蓉的心里一直是很尊敬的。
如今贾蓉知道了李纨为母则刚的信念,看着坚强而温柔的李纨,贾蓉的心中竟然升起一丝怜悯。
按着李纨的说法,贾蓉知道李纨根本没打算找大夫,打算自己强撑过去,心中一动,便想为李纨多做一点,就对贾兰说道:“兰哥儿,你扶你娘坐下,我为你娘把下脉搏。”
“不用了,我没事的。”李纨还在推脱。
贾兰却难得强硬一回将李纨扶到椅子上坐下,对贾蓉说道:“蓉大哥,麻烦你了。”
李纨犹犹豫豫的伸出自己的玉手,贾蓉看着冬日厚重的衣裳,微微皱了眉头,先道声罪,才将李纨手腕上的衣服都挽了起来,伸出食指和中指搭在李纨的脉搏之上。
李纨被贾蓉碰触到身上的肌肤,即使心里自我安慰医者仁心,还是有点羞涩,低着螓首,根本不敢随便乱看。
贾蓉的眉毛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紧皱了,李纨的身体除了寒气侵袭,亦有郁结之气,更有甚者是身体的中气不足,难怪贾兰中举之后,李纨没有享受多少好日子,就撒手人寰了。
贾蓉走到书案前,开了治疗风寒退烧的药方,将他递给贾兰,说道:“这是我开的要药方,先试试三天,看看有没有效果,若是效果不佳,你再来找我。”
贾蓉又将金钏儿和玉钏儿喊了进来,让金钏儿去库房取来两支百年人参,又吩咐玉钏儿让抬轿的妇人轿子直接抬到院子里。
“婶子,保重身体,凡事想开点。兰哥儿的未来一定会有出息的。”贾蓉又对李纨语重心长的劝解道。
“我知道了,蓉哥儿,谢谢你。只是这人参过于贵重了,我……。”
贾蓉看出李纨的拒绝,便出声打断了:“人参本来就是拿来用的,如今你正好需要养养身子,这是我的一片心意,婶子不用推辞,说句实话,这人参我还有很多的 。”
“真的吗?”李纨有些迟疑,荣国府有年份的人参实在不多了,府里的人精都盯着它,李纨想要留点给贾兰养身体,都是奢望。
李纨的相公贾珠就是参加科举之后,身体不堪折磨,才一病不起的,李纨不想自己的儿子贾兰步自己父亲的后尘,所以对年份好的人参特别留心的。
“我什么时候欺骗过婶子,但是这人参是给婶子使用的,你的身子需要滋补,贾兰年纪还小,还不到使用人参的时候。”贾蓉看着李纨的扑朔迷离眼神,笑着说道。
李纨望着贾蓉,眼眸里充斥着疑惑不解之色,甚是可爱。
可爱?贾蓉心中一动,忙笑着掩饰道:“平日里,让兰哥儿多锻炼身体就可以,等兰哥儿过两年下场童试,再开始满满滋补。”
李纨却是打定主意要将百年的人参留给贾兰。
“以后半个月,我为婶子把下脉。”贾蓉又说到。
“蓉哥儿?”李纨迟疑不决看着贾蓉。
“怎么,你不相信我的医术吗?”贾蓉笑着问道。
李纨摇摇头,低下螓首,低声说道:“我相信你,我会好好吃药的。人参我也会好好使用的。”
“兰哥儿,你不要辜负你娘的期望。”贾蓉又对贾兰说道。
“蓉大哥,谢谢你!我一定不会辜负你和娘的厚望。”贾兰也站了起来,向贾蓉施礼。
果然是一对母子。贾蓉将贾兰拉起,在心里想着。
最后,贾蓉站在房门口,看着李纨的的轿子,消失在角廊的拐角处。
“珠大嫂的日子过得真苦啊!”王熙凤在贾蓉的身后,抱着贾蓉的身子,低声说道。
“以前我真的不知道,真是苦命的女子。”贾蓉说道。
“不如把她也收进房里。”
王熙凤的语破天惊的想法,让贾蓉哭笑不得。
“胡说八道。她是我的婶子。”贾蓉背过身子,抱着王熙凤,狠狠地拍打一下王熙凤的翘臀。
“哼,难道我不是吗?今日我跟平儿带着巧姐儿来你的府上,结果她只看见平儿和巧姐儿,难保她没有想法。只有将她一起拖下水,才能保住秘密。”王熙凤捂着翘臀,不满的说道。
贾蓉受不了王熙凤的奇思妙想,直接将人儿抱起来到,低首封住香唇,大步流星走进屋子里。
这个时候,谁能想到王熙凤的玩笑话,竟然一语成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