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子衍看着蒙千言的眼睛,那份慌乱消失了大半。
“走吧,我们先回去。”
蒙千言整理了一下洛子衍的衣襟,然后两个人回到了朝凤殿里。
“来人,准备热水,本宫和皇上都要沐浴。”
两只浴桶,相隔一道珠帘。
氤氲的水汽弥漫在屋子里。
带着香气的玫瑰花瓣撒下,蒙千言对素萃道:“下去吧,都下去吧。”
一众宫人退下了。
蒙千言昂头靠在了浴桶的边缘。
她的心口一阵说不出的烦躁。
洛子衍的声音响在珠帘的那一面,“我们回到朝凤殿的时候,我的确是清醒了很多,可是清醒的同时,我突然变得很灼热。”
“我有印象,你叫我快去快回。”
“我回到寝房里,一直想着等你。可是真的越来越灼热了,所以我想我出去吹吹风,也许会好些。后来,我的视线都模糊了,我好像看见了你。可听那声音,我又清楚得感觉不是你。”洛子衍紧闭着眼睛,眉头紧锁,“我一直在抵抗的,我不想碰她。后面,我好像撞到了什么一样,一下子什么都记不得了。”
蒙千言深吸了一口气,“是不是你喝得酒有问题。”
“我也是这样猜想,从前我也喝酒过,可是我的酒量没有这么糟糕。”
“对,你喝醉了,就会乖乖睡觉,不会闹事。所以我知道,最大的可能是有人在你的酒里动了手脚。”
“我也是这样想的。”洛子衍透过珠帘,深深地看着蒙千言。
可蒙千言靠在浴桶的桶壁上,他看不见她。
洛子衍的喉结滚动,他还是有些发慌,他从不慌的,“千言,你还在生气吗?”
“我没有。”蒙千言道:“在延安殿里,有那么一会儿我是很生气,但我很快想明白了,是我们被人暗算了。”
洛子衍的手掌按在桶壁上,“是太妃。她太想我早日生下皇子了,所以看到我和其他妃嫔没有,于是就——”
洛子衍的眼里有愤怒的光点,“她真是太过分了。”
蒙千言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是吧?其实也不算太过意外,如敏是华氏的女儿,倘若华氏的女儿在宫廷有了一席之地,太妃何乐而不为呢。”
“可这不是我们想要的。”
“太妃什么时候管过我们想要不想要。”
“这件事,我不会就此作罢。”洛子衍咬牙。
“那你还能怎样?生米已经煮成熟饭,这是事实。明天一早我会下旨,如敏就是你的敏贵嫔了。”蒙千言幽幽地说道。
她不是不能接受后宫有其他妃嫔。
从她下旨选秀的那天起,她就已经慢慢接受了这种模式。
可是今天,这是暗算!
华兰依再一次暗算了他们。
那点曾经仅存的亲情和尊敬,现在在蒙千言的心里,已经一点点都不剩了。她才不是那个慈祥温厚的母妃,她是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
她望着浴桶里漂浮的花瓣,喃喃,“我讨厌华兰依了,即使她是你的亲生母亲。”
珠帘的那一头,洛子衍的嗓子眼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回应。
蒙千言沐浴完了,叫了素萃等人进来,擦干身体,换上亵衣,她在床榻上躺下了。
不知是不是热水沐浴过的缘故,她的身体软软的,非常的疲乏。可是头脑思绪又是非常的清醒。
又响动的珠帘声,蒙千言挪了挪身子,面向着里侧闭上了眼睛。
是熟悉的气息靠近了她。
洛子衍掀开被子,小心翼翼躺在她的身后。
彼此可以听到彼此的跳动声,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若是昨夜,蒙千言会转过来,趴在洛子衍的肩头,洛子衍也会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可是这一刻,蒙千言的身体像是灌了铅一样,但凡她想起他,便是华如敏那衣衫松散的模样。
她想过他会碰别人,她也一直在做这个准备。
可这真的发生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好像还是非常的排斥,以至于,会排斥他的身体。
洛子衍看着她的背脊,他小心翼翼地抬手,想要去抚摸她柔软的秀发。可是他的手终于悬在半空,无法落下。
他不敢。
他也没有了底气。
他终于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曾经跟她说过那么多次,他只要她一个人的。可现在呢,这算什么。他竟然违背了自己的承诺。
他感觉他背叛了她。
虽然这不是他的本意。
这一夜,两个人都没有睡着。黑寂寂中,蒙千言的睫毛在一颤一颤,她的身体很僵硬,每次挪动,就想着不要碰到身后的人。
好像一旦碰到了,那就是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洛子衍察觉的到她的变化,他挪向床边。
天亮了,洛子衍不得不起来去上朝了。蒙千言起来穿衣,透过精美的窗棂看到他前呼后拥而远去的背影。
仿佛松了口气。
素萃守在外面,“娘娘,要起来梳洗吗?”
“行,梳洗吧。另外,你准备笔墨,本宫要下一道旨意。”
素萃带着两个小宫婢在帮蒙千言盘发,蒙千言则坐在桌案前,一笔一划的书写着。
“皇后懿旨:华兴匀之女华如敏,容貌秀丽,秉性温顺,谦卑良善,深得本宫及太妃喜欢,年纪相当,知书达理,故册封于敏贵嫔,赐于后宫西倩影殿居住,以侍龙恩。”
写完了,她放下了笔墨。
素萃的目光落了下来,惊得猛吸了一口气。
“娘娘,这是——”
“梳好了吗?”
“好了。”
“好了,去把这道懿旨传下去吧。”
蒙千言对她笑笑,往别处走去。
素萃被这突然的懿旨惊到了,“娘娘,奴婢不懂,不是已经有了其他的妃嫔吗?为何还要这样?”
“多这一个也不算多,去吧,别那么多话。”
素萃出去了,蒙千言的双臂撑在了窗台前,眺望着外面的种种。
晨起,宫人们正在打扫着,殿宇前干干净净,一片落叶或石子没有。真是太干净了,叫蒙千言生出一种苍凉感。
从前她胆子大,跟谁都敢斗。
不敢说百战百胜,但从从没输惨。
现在的她,好像整个人都变了。
她的命运,乃至子衍的命运,仿佛都无法掌握在自己手中。
面对这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不知不觉,他们好像已经背离了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