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能上两个时辰的朝，今天才不到一个时辰就结束了。
下朝后，文武百官照例从大殿里一一走出来。
这回，洛子衍是最后出宫门的。
宫门的马车边，已经有人在等候了。
开口便是燕朝的口音，“殿下。”
“怎么样？”
“殿下要属下做的事情，属下都已经去做了。也去了启元道观，找到了柳元道长，这几日柳元道长应该就能到国都了。”
洛子衍点点头，“很好，我们静静地等候着就是了。”
白雪皑皑的殿宇里，宫人们都在扫雪，把平日里要走的路扫的干干净净。
魏明儒今天的背脊比往日都佝偻了许多，他被总管太监搀扶着，一路回到了寝殿里。
寝殿中，檀香袅袅，温暖而舒适。
魏明儒却在踏进门后，皱了皱眉头。
“臣妾参见皇上。”
刘贤妃的声音响在跟前，魏明儒挥挥手，“起来吧。”
今儿刘贤妃换了一身素装，裙摆上还绣着朵朵芙蓉，看起来美丽而魅惑。
可魏明儒似乎根本没有瞧见她一样。
刘贤妃打量着魏明儒，“皇上，你这是怎么了？臣妾看你似乎一直心神不太好的样子，脸色也很难看。”
“唉，朕最近几日是不太舒坦。”
这会儿，外面有男声传进来，“微臣参见皇上。”
“进来。”魏明儒的眼神微微亮了一些，“李爱卿，你快些过来，给朕看看，朕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
“是。”
魏明儒坐在，来人便跪在了他的跟前，手把手按住了他的手腕。
静默了片刻，刘贤妃忍不住道：“李御医，如何？皇上没事吧？”
“皇上似乎没有大碍。”李御医道。
“那是怎么了？”刘贤妃道：“本宫近来几日看着皇上是一天比一天憔悴，你瞅瞅这眼底下，乌青乌青的，是怎么了呢？该不会是病了吧？”
李御医摇摇头，“没有病，应该只是睡眠不好。”
“是呀。”魏明儒道：“朕这几天一直睡得不好。明明睡得也很早，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半夜很不踏实，心里好像咚咚咚的，有点声音就醒了。昨儿个，就连外面刮风都八朕给惊醒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而且有的时候，好像还有人在跟说话似的，阴森森的，又好像有个人影儿。”
“这怎么可能呢？”刘贤妃不信，“皇上，你是不是做梦了？”
“也许吧，朕总是在走噩梦。”
李御医想了想，“皇上是不是太焦虑了？因为这大雪下得太大，担心起了百姓来。”
刘贤妃应道：“有这个可能。李御医，你就开点安神的药给皇上吃吃看。”
“是微臣明白，微臣就是开药，等药煎好了，派御药房给皇上送过来。”
“嗯，去吧。”
魏明儒点点头。
李御医下去了，刘贤妃搀扶起了皇上的胳膊，“走吧，皇上，先去躺一会儿，药一会儿就好了。”
魏明儒褪去了龙袍，躺在了床上。
不多时，御药房就来了太监送来了药。
刘贤妃就伺候着魏明儒喝下了。
“皇上，你先睡一睡。”
“嗯，你在朕的身边陪朕。”魏明儒握住了刘贤妃的手。
刘贤妃轻拍着魏明儒，他很快就睡着了。
魏明儒睡着了，刘贤妃的手也就抽了 出来。
本来温和献媚的神色都褪去了，变得冷冷的。
她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这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叫。
“啊——不要——”
“啊——”刘贤妃被吓得也尖叫了一声。
她下意识的回过头去，是魏明儒在睡梦中惊恐地叫着。
她赶紧折回了身子，一下一下拍着魏明儒，“皇上，皇上，你这是怎么了？你又做噩梦了吗？你快起来。”
“不要啊，不要啊，朕没有害你，没有——”
“皇上，皇上！”
魏明儒在床上闭着眼睛在叫，腿也踢腾着，满身冷汗。
刘贤妃吓坏了，转身看到一壶凉茶，一下子倒在了魏明儒得了脸上。
魏明儒一个激灵，一下子坐了起来，而后滚到了地上。
这声响惊动了外面的太监和宫女，众人冲进来，团团将魏明儒围住。
魏明儒清醒过来，看着周围的人。
眼睛里弥散出一抹恼怒，“你们都进来干什么给朕滚出去！”
众人赶忙着退散。
刘贤妃被吓了一跳，也退远了两米。
等到魏明儒的脸色好了些，她才扶着魏明儒起来了。
“皇上，你没事吧？”
“唉——”魏明儒深深地叹了口气，“朕真的又做噩梦了，居然梦见了——”
“梦见了什么？”
魏明儒摇摇头，“总之，都是噩梦吧。”
“可是皇上不是才喝了李御医的药，怎么会又继续噩梦呢？”
“朕也不知道，可能是真的朕太焦虑了吧。贤妃，你也先回去歇着吧，朕出去走走。”
“皇上去哪儿？”
“你不用管，你先回去。”
刘贤妃不敢再问，乖乖退了出去。
刘贤妃走后，魏明儒穿上了外袍，也出了殿门。
他在外面的路上，随意地走动着，也不知道该走向哪里。
不知不觉的，突然觉得面前有些阴冷。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却发现面前是一片荒凉。
皑皑白雪覆盖着断瓦残桓，再往路边上看，是已经死掉了的一棵老树。
“朕竟然会走到了这里。”魏明儒吞了吞唾沫，折了身子就往回走。
只是，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再远处便整个宫廷里最阴冷苍凉的殿宇了。那些关着无数的女人，有的女人年龄比他还要大，是他父皇的女人。
还有一些人是他亲手送进去的。
比如，华兰依。
华兰依，华兰依——
他已经有二十年没有想起这个人了，也很久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在提起她的名字。可此时此刻，她曾经的容颜和声音都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她一身红装，在盖头落下后，对他羞涩的笑。
可那个笑容却慢慢变得阴厉，仓冷，她的眼睛里也漫出了浓浓的悲怆。
他又想起了那个梦。
霎时间，就是一个激灵。
他忙着加快了步伐，远远地逃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