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两百字的信，稚气未脱的字迹。
洛子衍看了足足一个时辰，才重新放了下来。
他拿起羽毛笔，在书信的背面轻轻划过。
笔很好用，书写比毛笔还要流畅，尤其是可以写很小很小的字，又方便于携带在身上。
她的千言从来都是这么勇敢和聪慧。
像他们初遇的时候，她一个小小乡下丫头，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救他。
就像几年前她一怒之下，劫打了人家的花轿。
也在阿姐被黑手抓走后，机智聪敏地去解救阿姐。
她女扮男装去武行教习。
她胆大包天在顶着洛家少夫人的身份还去山上射杀野猪。
她扮做宫女在宫里机敏地面对任何责难和意外。
她的性子，就像她手里的弓箭。
尖锐，果敢，正义，从不服输。
在一起的三年时光里，她对他越来越温柔，他也看得到她内心深处的善良，他以为拾光磨掉了她身上的那些锐气。
然而并没有，蒙千言还是蒙千言。
她温柔下来，只是因为她上爱他。
今天的她，还像三年前一样，胆大包天，一意孤行。
但他又有什么办法。
他说过，他会一切都支持她。
他站起来，把羽毛笔一根根收在盒子里。
老天啊，希望我的千言一切平安。
城墙上，冬风凛冽，旗帜飘扬。
洛子衍穿着一银色的铠甲直立着，望着城墙外的一片苍茫。
武隋等人都在他的身后。
“今天怎么样？”
“今天好像没有动静。”武隋道：“末将的人一直都在守着呢。派出去的探子也没有传回什么消息来。”
洛子衍点点头，“很好，你们紧盯着，再多派一些探子在墨允的军队外，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报告给本帅。”
“是，末将明白。”
“还有，晚上也仔细瞅着，若是天空上升起孔明灯，一定要把空明灯射回来。”
郊外比城里还要冷些，唰唰的风声在耳边是呼啸着的。
蒙千言认路的本事不大，但偌大的军营在此，她还是找不错路的。
她接近了这边的军营。
有士兵发现了她。
眨眼间，那些士兵便冲了过来。
无数刀枪架在她的脖子上。
“什么人？这里是军营营帐，不可靠近。”
“我知道，但我的身份是燕朝的意欢公主，月贵妃也是我的义母，我想，我是可以出现在这里的。”
她的话平静地落下。
不远处，响起了一个熟悉的老者的声音，“放开意欢公主，把公主带过来。”
“是。”
哗啦啦，刀枪全部退开。
蒙千言朝着人群里出声的方向看去。
是柳元道长站在那里。
他一身青色的道袍，手里的拂尘抱着。
她笑了笑，“柳元道长，还是老样子啊。”
“呵呵，公主也是没有什么变化嘛。”
“十七哥在吧？”
“在，公主跟老朽来就是。”
烧红了的炭火，哔哔啵啵。
随着冷风的侵袭，营帐的帘子掀开了。
墨允抬起眸子，瞧见了柳元道长，也瞧见了蒙千言。
狭长的凤眸一瞬间眯了眯，眼底有微不可查的惊喜。
“是千言。”
“十七哥，当然是我，咱们可有快三个月没有见了。”
墨允站起来，“所以，你是来看本王的？”
“不行么，我这出来一趟，可差点让你的人把我给抹了脖子。”
“呵。”洛子衍笑笑，“过来，这边坐，这边暖和很多。”
“那我就还不客气了。”
蒙千言提起大氅，坐在了墨允对面的座椅上。
前面有红色的炭火，暖融融的，也把她白皙的脸找出一片明黄的光晕。
墨允望着她，沉默着，唇角勾着淡淡地笑意。
柳元道长站在门口处，“要去准备什么吗？小允。”
“那麻烦道长告诉若先一声，就说意欢公主来了，让他准备一些好饭好菜，千言这些日子这般辛劳，当然是要吃好一些。”
蒙千言抓住他话中的深意，“十七哥似乎很了解我？”
“你的气色不好，本王看得出来。”
“哦，原来只是看气色，我还因为，十七哥派人暗中偷窥着我呢？”
蒙千言话中有话，墨允当然明白。
“就算是偷窥，本王偷窥到了，也是本王的本事。”
“十七哥真是巧舌如簧，什么事情到了你这都有你的道理。”
“千言，你忘了，这一招可是本王跟你学的呀。”
“那我还得自认倒霉了？”
“呵呵，既然来了已经来了，我们就先不说这些，好歹你喊我一声十七哥，本王就得好好招待招待你。”
“行，那我也不客气了，在京城里，我可很多日子没有好好吃上一顿美味佳肴了。说起来，还是拜十七哥所赐呢。”
“不是本王的错，是你，你的眼光的错。”
“嗯？”蒙千言看向了他，“你是说，我应该倒戈过来？”
“你误会了，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有那么重要么？”墨允的回答随意。
交谈之间，帘子再一次被掀开了，几个侍女打扮模样的人进了来，摆放了桌子，又摆上了各式吃食点心，酒水，鱼和肉，真是应有尽有。
蒙千言都看得咂舌，“十七哥，素玉书坊和那间歌舞坊里，到底存了你多少财富？”
墨允站起来，拉过两把椅子，一把推给蒙千言，一把自己坐下，“你以为本王手里只有素玉书坊和那间歌舞坊吗？”
“那难道，军府你也十七哥的？”
闻声，墨允顿了一下，凤眸半眯着，样子像极了皇太后的那只猫儿，“这你都知道了？”
他似笑非笑，这话真真假假，蒙千言也不知如何去分辨了。
“你啊，别想那么多了，如果本王的实力是你可以轻而易举就推测的，那么今天本王可能已经在阴曹地府又投胎了。”
“也是，十七哥藏得深，我还真是看不破。”
“喏，羊腿肉，吃吃看，应该还不错。”墨允夹起一大块肉来，放进蒙千言的碗里。
蒙千言也不客气，该吃就吃，何必委屈了自己的脾胃。
这吃吃喝喝，就一个多时辰过去了。
再出了帐篷，都已经是午后了。
墨允望着她的侧脸，阳光下，细小的绒毛也清晰可见。
“现在天黑得早，不如在本王这里小住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