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他的这句话,我自己又去厨房一顿捣鼓。我翻到了冰箱里的手抓饼,于是做了两个加生菜火腿的手抓饼。
我一个人,就在厨房解决了早餐。
连做带吃,我总共用了半个小时不到,他还没从卫生间出来。
我有点担心,在门口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他拒绝了我。
能出声说明还活着,那我也不用操心了。
我把给他准备的早餐放在餐桌上,自己则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剧。
这么多我平时舍不得充的会员,不看白不看呐!
我看完两集电视剧,他才终于从卫生间里出来了。
他洗了澡,还换了身衣服。
可能是因为刚从浴室出来,他的脸红扑扑的,就像个大苹果,让人……让人很想咬一口。
他依旧单手转轮椅,但是似乎右手也有点用不上力气,轮椅有点走不动的感觉。
我起身从后面推了他的轮椅,直接把他推到餐桌边。
手抓饼早就冰凉了。
“你等一下。”我把手抓饼放到微波炉里,热了两分钟。
结果这一下,有点热过头了,我上一秒刚端着盘子放到桌上,下一秒手指就摸上了耳朵,这也太烫了。
可他却浑然不在意手抓饼有多烫,直接伸手去拿手抓饼。
“你干嘛?”我拦住他的手,“很烫的!”
“没事,死猪不怕开水烫。”他笑嘻嘻地跟我说。
然后,他真的把那个手抓饼拿起来了。
“你真的不怕烫啊?”我惊叹道。
“哪有人不怕烫?”他吹了吹手上的手抓饼,才往嘴里送,咬一口手抓饼后又说道,“真好吃。”
我隔着手抓饼的纸袋摸了一下,温度还是很高啊,他怎么可以拿着这个手抓饼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直到吃完整个手抓饼,他才举着右手跟我说,“呐,看着正常,实际上基本没有触觉。”
我有心问问他伤得到底多严重,但是又觉得以我们现在还基本是陌生人的关系,揭人家伤疤实在不太合适,所以一直没开这个口。
窗外又开始下雨,雨声“哗哗”地传进我的耳朵里。
让我想起儿时,又一次阿楠哥哥带我去荷塘看青蛙,结果遇上大雨,阿楠哥哥从荷塘里给我摘了一片荷叶让我顶在脑袋上遮雨。
我笑着跟阿楠哥哥说,“我现在是一条鱼了,正在荷叶下避雨。”
阿楠哥哥摸摸我的头,笑道:“是啊,阿锦,你现在是一条锦鲤了。”
“阿楠哥哥,锦鲤是什么?”
“锦鲤就是能给人带来好运的东西。”
他抽了一张纸擦嘴擦手,然后把盘子放在腿上,转动轮椅离开餐桌,自己把盘子放在了厨房水池里,然后开开水龙头冲了一下,就把盘子放到了沥水架上。
盘子本来也不怎么脏,他这么洗倒也没什么毛病。
然后,他就起不来了。
因为洗盘子放盘子,他上半身都是向前倾斜的。此刻,他正用右手推着水池,想借力让自己的身体靠回轮椅。
但是一只手的力气似乎不太够,他又把左手也往起抬了抬,两只手一起用力推着水池。
可是他左手本来就没什么力气,所以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我实在看不下去,还是走上前扶了他一把。
他终于靠回轮椅,左手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颤抖,从水池那里掉回了他的坐腿上。
他又跟我说了声“谢谢。”
要是我的学生像他一样有礼貌的话,我绝对会当众表扬这个学生的。
不过对比之下,我好像没那么有礼貌,因为不是他的每句“谢谢”都换到了我的“不用谢。”
厨房空间比较小,他要出来也只能是倒退着出来,索性我从后面把轮椅拉了出来。
他刚要张嘴,我猜到他又要说“谢谢”,直接用食指堵了他的嘴,“不用谢不用谢,寄人篱下,就得替人消灾。”
他愣了一下,被我奇怪的用词成功逗笑,“你……还挺有趣的。”
我大着胆子摸了摸他的头,“要不要跟有趣的姐姐交个朋友呀?”
我只是想起来,在他家住了一晚,吃了两顿饭,还穿了他的衣服,结果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只知道他以前算是舟舟的师兄。
他皱了皱眉,侧头看我,“姐姐?我应该比你大好几岁吧?”
“管它呢,不重要。大不了当忘年交好了。”
他又被我的话逗得笑起来,这回比刚才笑得程度更深,因为我看见了他可爱的小虎牙。
见他久久不说话,我主动伸出手握住他的右手,“你好,我叫程锦。”
“阿锦,”他轻声唤我,“我是洛迦楠。”
他叫我“阿锦”,他说他是洛迦楠。
四周的空气突然凝固了。
我握着他的手一松,他的手啪一下掉回腿上。
他仰头看着我,“阿锦,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记忆中的阿楠哥哥,有着高高的个子,健壮的身体。因为他打羽毛球,所以他的右手很有力气,小的时候,他甚至可以单手把我抱起来。
而我面前的这个人,因为坐着轮椅,我看不出来他到底有多高,可是他身体的瘦弱是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的。他的右手也没有阿楠哥哥那么有力气。
可是他曾经也打羽毛球,这一点和我的阿楠哥哥一样。
我伸手扒开他的刘海,在他的额角看到了一道小小的疤痕,这是阿楠哥哥小时候不小心摔倒留下的疤。
怪不得我觉得他面熟,因为他是我的阿楠哥哥啊!
我蹲下来趴在他的腿上,眼泪控制不住地往外流。我和阿楠哥哥已经有十几年没见过面了,我哪能想到,再见到他,他竟然已经坐上了轮椅!
“阿锦,”他用右手轻轻抹去我脸上的泪水,然后抬起我的脸,“我们阿锦已经长这么大了。”
“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我擦干脸上的泪水问道。
“从一开始,你在楼下打羽毛球的时候。”
“那你送我羽毛球的时候,为什么不署名?”我又问。
他转动轮椅,往客厅的方向走去。
我追上他,坐在他身边的沙发上。
我们现在可以平视对方了,谁也不用抬头。
“没必要。”他很干脆地回答。
“那你为什么现在告诉我你是谁?”
“我总不能编一个名字糊弄你吧?”
说得也是。
这件事里,要怪就怪是我没有认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