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老两口,早就知道他们的养子不是原来那个了……
可他们知道自家养子已经是个孤魂附体后非但不害怕,反而还情真意切的托他们为这孤魂投生好人家,希望他下辈子可以享福。
这种感情,让李倌儿有些震撼。
但,被炼化的孤魂,哪里还有来世!
她不知道如何跟他们解释,纠结万分。
“老人家,你们放心,我们会给石头找个好人家的,他下一世必将衣食无忧、顺遂一生!”
是赵怀珠开口做了应承,这让老两口激动的声音哽咽起来。
“好好好,太好了!石头,太好了!”
“爹,娘,你看,我之前就说过了,仙师是来接我享福去的,别不舍得我!”
石头笑容满面,可眼中分明有泪。
“舍得,舍得,只要我石头能过得好!”
老太太眼泪直落,老爷子忍着泪水挥手:“走吧,快跟仙师走吧!你也不要担心我们,我跟你娘,还能互相照顾,能动!”
“好,爹娘,那儿子走了!你们,照顾好自己!”
石头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几个头,紧紧的抿着嘴,似是生怕嘴一松,眼泪就落下来一般,死命忍着。
“快起来,快起来!我的石头啊!”老太太把石头扶起来,抱着他痛哭!
“你干什么,你这样石头怎么能安心走!放手!”老爷子一只手拉过老太太的手,一只手偷偷抹了把眼泪。
“石头,你们赶紧走吧!走吧!走吧……”老爷子看着老伴泣不成声,自己的声音也哽咽的快说不出话来。
“仙师,我们走吧!”石头硬下心来,转身朝门外走去,其他三人急忙一起跟了出去。
那院里是老太太撕心裂肺的的嚎叫声:“石头!我的石头啊!”
李倌儿有些受不了这些撕心裂肺的离别场景,她走的飞快,脑子里一片乱糟糟的,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直到她被赵怀珠拉住。
“小十,可以了!就在这里吧!”
李倌儿这才看到他们几乎已经走到了凤凰山脚下,那个石头擦干眼泪,上前向他们拱拱手道:“仙师,麻烦你们了!”
“有些话我们要说清楚,你是被炼化的孤魂,无法往生!刚才在两位老人面前,我们那么说只是为了安抚他们……”张韫玉冷冷的话语,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明白!《阴煞论》里说:‘孤魂浴炼,变为依附,自身无主’从我被奶奶炼化的那一天起,我便再无往生可言,然我生前手无缚鸡之力,便是懂了,又能如何……百无一用是书生!”
“你读过《阴煞论》?”张韫玉有丝惊讶,李倌儿和赵怀珠亦如此。
“是,说来惭愧,小生姓王,字深之,生前虽为读书人,却不爱经纶典籍偏爱猎奇之书,如入魔一般不可自拔,因而丢下了妻儿、父母,用尽毕生四处奔波,搜寻此类书籍,后在寻觅一本妖神典籍之时,误入了一处偏僻陷阱之内,求救无门、自救无能,生生是耗损了寿命。
孤魂飘荡至凤凰山附近,被奶奶强吸而去,强行炼化,反抗无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死了一次又一次,肉体腐坏、魂魄被毁!
想起我这一辈子,却似乎什么都没有做过,未能对父母尽孝,未能对妻儿尽责,只为了区区的一个喜好,推了肩头的担子,伤了至亲至爱之人之心,深之惭愧至极、悔不当初!”
“所以你,对凤凰寨的两位老人如此,是在赎罪?”赵怀珠幽幽叹了一口气。
“深之,有愧于父母,见爹娘老年失去独子,心下酸楚,亦不忍欺骗,一开始,便说明了自己的身份。
爹娘知道真正的石头已死,大恸,对我这个顶着石头皮囊的孤魂,却又不舍,我便下定决心,担起为人子的责任来!
生前无法做的事情,死后还有机会弥补,这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深之虽魂肉皆毁,亦无憾了!”
“然孤魂伤人,即便你不主动去吸取亲近之人的精气,他们依然会受影响,这些普通的孤魂都知道,你熟读阴煞论,更不可能不知道,你留在他们身边,也会害了他们……”李倌儿皱皱眉。
“这位小仙师,可听说过‘银针止煞’?”王深之笑了笑,从头顶、双鬓,全身各处抽出一枚枚长针来,看的李倌儿三个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竟然会用这种方法止住孤魂伤人的煞气!可这种疼痛……”
“每时每刻钻心刺骨!”
王深之取完针,松了一口气:“我日日都很痛苦,看到爹娘,便只能咬牙撑着,之前听说寨子里来了仙师,我就想着你们或许有天会找到我们,所以必须提前与爹娘说好,安他们的心!
今日石三从山中回来带来关于奶奶被你们灭掉的消息,我知道,差不多也就是今天了!
如今,你们来了,也是对我的一种解脱吧!
我已经提前与爹娘说了即将托生转世,让他们不至大伤,深之在此还是要感谢仙师,与我圆谎!”王深之又抱了抱手,十分有礼。
李倌儿想起老爷子那个抱手施礼,当时还觉得他们乡野之人如此文雅施礼,有些突兀,现在想来,感慨万分!
亲生与否、人或孤魂,都不影响他们是一家人!
“王深之,可还有什么愿望?”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张韫玉开口,微微一声叹息。
“我去之后,可否麻烦仙师将这具石头的身子埋在凤凰山下能看到爹娘家的地方?”
王深之提了这样的要求,仙师三人组答应了,王深之含笑在张韫玉的利剑之下,消失殆尽。
三个人处理完石头的尸身后,继续去找最后一个孤魂附体者,根据阴煞盘显示,这个方向指向的是山腰之上,三个人便一路寻去。
“王深之这辈子,为了一本书抛妻弃子家破人亡,怎么都觉得不值!师姐,你说呢?”李倌儿摇摇头。
赵怀珠犹豫了片刻,道:“喜爱一事,哪里分得清对错,辨得了值与不值,是不受控的!”
李倌儿无言以对,师姐说的没错,追逐喜好、梦想,放弃安稳生活,甚至丢掉性命这种行为,外人从来都无法用值当与否来评判。
只能说,人各有志、立场不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