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要买多少棉花？”老唐已经拿出个麻布袋子。
“先买个十二斤吧。”素光道。把家里的冬衣棉被先做上。
老唐道了声好嘞，一把地一把地往麻袋里装棉花。
素光还沉浸在仓库的事情里，忽然视线一扫，看到库房里有一堆厚实的东西，只是最上面一层蒙了不少灰尘，看起来有些陈旧了。
素光走过去，把下面一层的东西扒拉出来，拿在手里左看右看，眼睛一亮。
她问老唐：“贵店也卖羊毛毡？”
老唐道：“去年是打算卖来着，找西域的胡商进了一批货，可惜啊，这东西在清渠县根本卖不出去，普通人家嫌贵了，富贵人家又嫌这些毛毡做工简陋，总之，就一直堆放在这里。”
“一共有多少张？”
老唐歪着脑袋想了想：“刨掉被老鼠啃坏的，得有三千张左右吧。”
素光按压住内心的激动，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跟老唐交谈：“既然如此，不妨把这些货低价卖给我？”
樱桃和伏历又是一愣。
“那当然好啊！”老唐搓搓手，立马又眯起眼睛：“你拿去有什么用？小娘子瞧着不像生意人啊？”
素光笑：“唐掌柜这就有所不知了，其实我家中也做生意，在镇子上开了个小面馆，勉强糊口，和唐掌柜您比不得。实不相瞒，我从唐掌柜手里买这些货，确实是想倒手赚一笔，我们乡下庄户人家不一样，不嫌弃毛毡粗糙，只要能保暖就行。”素光可没说什么时候倒手赚一笔。
老唐把手揣进袖子里，只觉得素光说的话好笑：“你这小丫头也太天真了，县城里都卖不出去的东西，指望运到乡下就能卖出去了？乡下人比城里人更为吝啬，也更看中物有所值，花了钱买到的东西却不合心意，他们能记一辈子，念叨一辈子，一辈子不登你的门，不光顾你的生意。”
他又道：“况且，时下最受欢迎的还是棉布做出的东西，这毛毡虽然保暖，但毕竟在中原流通得少，多是西域胡人在用，至于普通小老百姓，好多人甚至连毛毡是什么都不知道，你让他们怎么用？”
在素光看来，这些都不是问题。不知道怎么用，就多多宣传几波毛毡的用法，像棉布织出的毯子毡子一样用就好了。天寒地冻的时节，保暖是第一位，相信大多数人都会动心。
伏历和樱桃听着老唐这些话，只觉得有些牙疼——素光怎么又想到要做毛毡的生意了？
樱桃把素光拉到一边，满脸担忧：“表姐，这么大的事情，是不是先回家跟姑妈商量一下？”
素光扬扬眉：“多好的机会，我怕回家一趟就买不到毛毡了。”
“哪会这么急？唐掌柜不是说，去年一年都没卖出去么？”
“我的意思是，拖着拖着就怕唐掌柜改变主意，不愿意低价卖给我们。”
“这……听起来有些道理……”樱桃仍是觉得不妥，“可这风险也太大了，万一卖不出去，岂不是都亏家里了……”
素光重生以来，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万一……”，许氏经常这样说，樱桃也这样说，当然凡事都有万一，但事情还没做呢，就设下这样那样的限制，到头来“万一”不一定会发生，自己却因为“万一”错失了良机。素光拍拍樱桃的肩膀：“放心，有我在呢，我保证万无一失。”
樱桃低头不语，觉得素光这玩笑开得有点大。但她也知道，素光决定了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
素光一回头，瞅见伏历望着她。
素光冲伏历勾勾手指：“你是不是也想劝我不要冒险？”
哪知伏历摇摇头：“我是想问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素光呆愣了一会儿，伏历一个字都不劝她，着实令她意外。不过想想也是，伏历似乎一直没劝过她放弃过什么，从来都是问她需要他做什么，简直是个干坏事儿不担心背叛的亲密小伙伴。
素光嘿嘿一笑：“有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会叫你的。”
伏历点点头，又恢复了沉默。
素光去跟老唐商量价格：“这些事情我心中自有分寸，就不劳唐掌柜操心了，就问一句话，唐掌柜愿意以什么价位把这些货物转手给我？”
老唐见素光来真的，严肃起来，报了个价。
素光听后摇头：“不行，太高了，再低一成。”
老唐皱起脸：“上官娘子啊，我这个价已经很对得起你了，我大老远的，动用关系从西域运来这些货，以一个几乎本钱的价格转手给你，我也就是不亏本而已，总不能让我倒贴吧？”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老唐心里很是忐忑，毕竟像素光这样的冤大头实在太少了，没准儿素光就是最后一个，如果不能转手给素光，这些毛毡只怕要在他仓库里待一辈子，最后烂在仓库里。即使再低一成，他也不会亏本，还能小赚一笔。
素光眼珠一转，就知道老唐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她只道：“倒贴也比赔得精光好吧，何况您这些货都放旧了，品相上要打折扣。”
老唐胡子一抖，叹口气：“算了算了，我是怕了你了，就这样吧，就按照你说的，再低一成就再低一成。”
时下做生意不能只是口头约定，还需到官府去签个契书，双方各摁个指印，才算合了朝廷法度。老唐在县城里人熟，认识一位县衙小书吏，姓王。当下就把王书吏请了来，写好交易货物的数量，银钱多少，日期等条例，双方各摁了手印。
素光此次出门，身上并未带够足以买下这一仓库毛毡的银钱，便跟唐掌柜商量先赊欠着，货物也先暂时存放在唐掌柜的仓库里，等她什么时候来取货，就什么时候交银子。这些事情，自然也写进了契书里。
这一趟，素光得拿出近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即使不包括还给顾老板的那一百两本钱和红利，已经是素光家里倾家荡产能够拿出的，所有银钱了。
素光对家里有多少钱心里还是很有数的，只盼着许氏知道了这件事儿后，不要生吞活剥了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