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大雨下了一整夜。打扫卫生收拾屋子的活,就让三新和俊芹就弄了一宿,光是黄泥就弄出好几个编织袋。
此时,天见鱼白!
一夜未睡的三新披着雨衣穿上雨靴走出了家门,对着身后喊道:“我去趟大哥家!”,小琴喊道:“吃完饭再去吧!”,
“不吃了!”三新回应着。
走在村道上,三新望着向每一户人家的院子,看到每家每户都在收拾院子整理洪水褪去后的狼藉,踩着脚下洪水遗留下的黄泥,他的脸色越来越沉重,心底里也害怕了起来。
一边走一边思索着:“洪水夺走了张老二的命,前一秒还好好的有说有笑,一个晚上人就没了,哎!那对孤儿寡母以后咋办啊!”
“明明还自己一地鸡毛,哪来的闲心管别人家的事!不想了!”三新自言自语道,挺胸抬头直奔大哥马大林的家而去。
到了大林家就看到一家子都在忙乎着,大驰和三宝蹲在墙角处,一个搬石头一个垒墙,见到三新来了齐声打了招呼:“老叔!来了!”,三新应了一声:“来了!”。
三新今年27岁,自16岁开始就跟着大哥大林学习瓦匠,年纪不大却已经是村里的瓦匠能手,眼睛扫了一眼大驰手低的活儿就知道干的好不好了,于是急忙说道:“大驰,墙不是这样垒的,看着”,说罢拿过马驰手里的抹子开始演示:“大石头放下面,灰抹平了在堆小石头。”,马驰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知道了!老叔!”,三宝也笑着说:“老叔!你真厉害!嘿嘿!”
三新道:“继续干吧,认真点!”,随后起身走进屋里又看到二全跪在炕上,手里的抹子没闲着,左一抹右一抹的将炕上的泥土抹的平整;二全的性格就很稳重,手低的活在三新眼里已经赶上不少瓦匠了。
“三新,来了!”大嫂王玉凡招呼一声,三新说:“嫂子,我哥呢!”,“你哥上你二姐家去了!你俩前后脚!你要早两分钟就能遇上了!”,三新笑着问道:“去那干啥,二姐家也淹了?”,听三新这么问王玉凡犹如打开了话匣子,说道:“可不是嘛!你还不知道你二姐家啥样啊,大门口就是一个小水库,昨天下了一宿家里能不淹吗,这一大早二凤就把你哥找过去了!”,随后话风一变,吐槽说:“二凤一来,给你二姐夫说的啥也不是了,垒墙垒不好,抹灰也抹不成,这炕都塌了,更不会弄了!”,三新笑着说:“二姐夫不能,二姐夫那么踏实的一个人,家里的活都会干。”,王玉凡嗤之以鼻:“你还不知道你二姐,多要尖的一个人啊,二凤一吵吵,你二姐夫声不敢吱!”
“我二姐夫那是让着二姐呢!呵呵!那啥,嫂子!那我也过去了啊!”三新笑着说,王玉凡说道:“那行,去吧!注意点,后街那水沟深着呢!”
此时,村西头一处院子里,马二凤指着金江喊道:“瞅你干的那活儿,抹个炕磨磨唧唧的,半天干不完!照你这样干晚上啥时候能睡个热炕头!嫁给你倒八辈子血霉了!”,二凤如此磨叨都快半小时了,没别的就是嫌弃金江干活太磨叽。而听到二凤如此指责,金江是一声不吭,低头继续干自己的活。
大林在一旁听得都不耐烦了,喊了一句:“行了!二老蛮,别总叨叨了!蛮劲儿一上来搂不住了你还!”,被大林这么一说二凤根本不买账,反问道:“哥呀!他干活要是跟你和三新一样我能这样吗,你总说我蛮,我哪蛮了!”,大林无言以对,一边夸自己另一边损着金江,这位号称蛮老二的二妹子,他这个做大哥的一点辙也没有,只能无奈的说:“赶紧出去吧!别耽误我们干活儿。”
马二凤气鼓鼓的转头就出去了,毕竟院子里也需要收拾收拾才行。
没一会儿三新来到二姐家,进门看见二姐蹲在院子里鼓捣着那些青菜,跟二凤打了声招呼就进了屋。金江说:“三新你可来了!可把你给盼来了!”,三新道:“这是咋了二姐夫!今天嘴咋这么甜呢!”,金江说:“赶紧的吧!上炕,这活儿得给你忙乎了!我要在干下去你二姐非得跟我离婚不可!”,三新楞了,看了眼铺地面的大哥,又看了看姐夫,说道:“咋了!我二姐又犯蛮了!”,“可不是咋的,二凤那脾气上来,谁也不好使!要不咋叫蛮老二呢!”大林说道。
三新哈哈大笑:“哈哈!我知道了!给我吧姐夫!赶紧忙乎,干完跟我回家忙乎去,家里炕塌了,地窖被淹了!抓点紧。”
大哥大林、姐夫金江还有三新三人,其中两个成手瓦匠一个瓦匠学徒,三个大小伙子忙前忙后的修修补补的,总算将这洪水造成的灾后样貌给复原了。
三人拿着瓦匠工具准备回前街三新家,走之前三新跟二姐打了声招呼:“二姐,晌午去我那吃去!”,二凤怒气冲冲的:“我不去!爱谁去谁去!”,三人很是无奈,结果二凤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独自在家。
在路上大林说:“这个马二凤,太蛮不讲理了!从小就这样,咱爸都看不上!”,金树江叹道:“哥呀!你咋这样说话呢!咋说也是我媳妇,脾气是不好点,这过日子可是把好手!”,三新说:“那倒是,我这三个姐,论过日子就我二姐是这个!”同时竖起大拇指!大林摇头:“你大姐三姐不行?当工人,在市里住楼,咱想住楼可住不上!”,三新道:“是!条件比咱谁都好,可我那大姐夫、三姐夫啥样人你不知道!一个比一个混儿,够我俩姐呛!”。
金江在一旁默不作声,听着他们哥俩捣鼓着。作为家里的二女婿,他父母早逝被自己的姨娘带大,从小到大没人帮衬着,娶媳妇也掏不出一分彩礼钱,当初马家老爷子马德忠看中的就是他老实的性格,于是将二凤许配给他。这些年脚踏实地的努力生活,条件虽然不如别人,但也有一个完整的家。
福禄市一家妇幼保健院内,身穿白大褂的董晓莲在病房内给患者打针,同事推开门道:“晓莲,门卫室有你一份加急电报!赶紧去!你家好像出啥事了!”,晓莲抬头:“我马上过去!”
拿到电报后晓莲慌了,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电报上写着:
“家中发生泥石流,老三媳妇、老四俩口子被埋,赶紧回来!”
董晓莲赶忙拿着电报去附近的派出所寻找张铁,家里的小事晓莲说了算,大事都是得张铁拿主意才行,这个时候能依靠的也还有这个男人了。
来到派出所,找到张铁后说:“张铁,老家出事了,三嫂子、树信哥被泥石流埋了!”,铁成接过电报看了一眼后有些发蒙,心想着天灾人祸怎么就落咱家头上了,赶忙说道:“赶紧去瓦庙子告诉小琴、小银她们!”,“你先回保健院去,有病人需要你照顾,我现在出发去瓦庙子!”,晓莲一把抢过电报,说道:“外面发洪水你能去哪!你得执勤啊!电报给我我去!”,张铁喊道:“这外面到处都是水,啥车也没有,你咋去?”,晓莲哭喊着:“我走着去还不行吗!”。张铁安慰道:“你别着急!没准啥事也没有,别瞎担心。”,晓莲道:“我能不担心吗,市里河都这么大,老家那边山沟子里只能更严重,被泥石流埋了还能...还能有活路吗?我去找小琴他们去!”,说罢转头就跑了出去,铁成在身后大喊道:“哎!化工那边过不去!哎!”。
从市里到前洼庙有两条路,一条近路经过化工道穿过河道;另一条从市区途径塔山进入镇里绕过河道进入瓦庙村。第二条路比近路要多出了七八里地!
此时晓莲和医院打了声招呼,一路小跑,跑累了就步行,歇好了又是一路小跑,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晓莲来到前洼庙村东头的河道旁,望着河道中湍急的水流心中急躁不堪。眼里一直望着对岸,心里想着:“对面咋没人啊!谁能帮忙我告诉小琴一声呀!”,越是焦急内心越是盼望能有个人出现,对着对岸大喊:“有人吗?有人没?喂!!”,晓莲喊了许久无人回应。
此时身后一户人家走出一个老汉,老汉大喊:“别喊了!都在家里忙活着没人会出来闲逛,这河你也过不去的!”,树莲问道:“那咋样能过去?我去前洼庙子!就这前面”,老汉无奈道:“我知道!但这水流太急,你真过不去的!昨天还冲走一个!听我的,要命就别过去!”,晓内心很焦急,跺跺脚后蹲在地上喊:“这可咋办呀!”,老汉心软,弱弱的说:“你要是想过去看看塔山那边能不能绕过去吧!”
晓莲知道有这样一条路,因为不熟悉路况内心中总会有一些未知的恐惧,但此时眼前的路走不通,去瓦庙子的路就只剩下一条了,看着老汉说:“谢谢!太谢谢了!”,说罢直奔塔山而去。
村东头三新家,小琴戴着草帽在院子里收拾着那些被淹死的鸡和猪,小五奶奶就坐在门口抽着旱烟看着那些被淹死的家畜,不知道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三新、大林还有金江回到家开始忙活着,将塌掉的炕重新搭起来,用洪水留下的黄泥将炕抹平。小琴开始烧火做饭,三新见炕上哪有冒烟儿的就在抹上一抹子,最终见没什么问题了,哥三一起走出门外,打开窗前的地窖门,映入眼帘的是满满的一窖雨水,和浑浊的洪水不同,这一地窖的水都清亮了许多,地窖里的茄子、苹果浮在水面将地窖口堵的严严实实的。
大林说:“哎我的天,赶紧的吧!拿桶来,一桶一桶的往上淘吧!”,三新道:“我去找!”。大林自顾自的说:“早就说赶紧把地窖填上得了,一年到头也吃不多少。整这东西太麻烦。”,金江低声说:“哥啊!这不给咱妈整的嘛,大冬天咱妈要想吃个冻梨上哪弄去,有个地窖存点白菜、冻梨,想吃随时拿,多方便。”。大林说:“我可不整这玩意儿,太麻烦!”,金江道:“你呀!在家啥事儿也不管!”
三新拿来一个不大不小的桶,这桶一看就有年头了,是那种很厚实的胶皮钉出来的桶,虽说有点沉,不过一桶一桶淘出来的水还真不少。
许久过后窖里的水淘的差不多了,三新顺着梯子下去将一筐一筐的苹果、梨还有存在地窖里的青菜都递了出来,窗台下堆满了一框框的生蔬水果。
院子门外,晓莲隔着院门望向里面,喊道:“小琴!小琴!”,听到喊声孩他奶站起身来,见来人是姑姑赶忙喊道:“开门!快进来!”,“孩他姑,这大水号天的你咋来!”
小琴放下手里的柴火说道:“姑!你咋来的?”,晓莲长吸一口气,看向孩他奶说:“大姨!我从塔山绕过来的!”,又转头看向小琴道:“赶紧!呼!赶紧回老家,你妈....你妈昨晚被泥石埋了!”
淑文被吓了一跳,小琴脑海中犹如五雷轰顶,喊了声:“妈呀!”,双膝跪地昏厥过去了,三新从地窖爬上来觉得天旋地转,大喊着:“小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