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李春晓多虑了,裴意然那个人有时候面皮薄得很,但有时心又大得很。
他晚上回来,看到童司韶就跟个没事人似的。就连童司韶饭后吩咐小然小韶打扫地板,他也波澜不惊的模样。
周末到了,裴意然果真带童司韶到本地一家著名的道观里烧香,下山后陪童司韶逛了超市,买了一些童司韶喜欢吃的零嘴。
周日晚上裴意然拉着童司韶看鬼片,原本是想吓唬她,好让她往自己怀里钻,没想到,童司韶一点都不怕,倒把他自己吓得够呛,最后把童司韶搂在怀里压惊,弄来弄去两人都勒出一身汗。
后来惹火了童司韶,一狠心咬了他几口,一来二去,差点擦枪走火,还好关键时刻童司韶理智回笼,赶紧喊停了。
刹是刹了,颈侧那些证据短时间里却消不掉了。
周一童司韶出门前,站在镜子看着那些证据烦心不已。
裴意然走过来,看她一会儿拿丝巾系来系去,一会儿拿出首饰戴来戴去,但无论怎么努力,也掩饰不住他留下的痕迹。
他心情颇好地说道,“别自寻烦恼了,谁没事关注这些。就当吃东西过敏了吧。”
童司韶怒道,“你当别人瞎啊。让你不要太过分,你就是不听。”
裴意然扬起眉,指了指自己颈窝处那片痕迹,“谁过分?”
又抬了抬腿,露出脚踝处的那片勒痕,“谁过分?”
童司韶这个人是有些怪僻的,关键时候,喜欢绑人。
裴意然又身娇肉贵,敏感得很。
把人绑结实了,再一点点的撩人,听他发出难以抑制的声音。
摧残高岭之花这种事,童司韶一向当仁不让。
童司韶自知理亏,不敢与裴意然再对线,低头继续折腾自己衣领。
裴意然伸手,替她系着那条掩耳盗铃的丝巾,“走了,我送你过去。”
虽然并不顺路,但裴意然希望童司韶第一次去童氏上班的时候,自己能够送她到公司,为她壮壮声威。
“你又不顺路,没必要那么麻烦,我让小林送我好啦。”
童司韶婉拒了裴意然的好意,她另有打算,不想第一天上班就被人指指点点,她现在只想低调行事,摸摸童氏底细再作打算。
裴意然停顿片刻,到现在,他也摸不准童司韶真实的想法。
碰到这种事,基本只有两种解决方法。要么骨肉反目成仇,一定要争得你死我活,不死不休,要么一个人完全退让出去,直接认输摆烂。
无论哪一种,裴意然都替童司韶想好了应对的策略。
可直到现在,童司韶也没有给裴意然一个很明确的态度。
昨晚他们再次谈到这件事,裴意然见童司韶对到童氏上班那么烦恼,便安慰道,“不想去就不去了吧,他们现在勉强不了你,你就说,我不想让你上班,实在不行,我来打这个电话。”
童司韶又说道,“不行,童氏毕竟是我妈一辈子的心血,被他们这样生生糟蹋,上天都看不下去,派我回来收拾他们。”
裴意然凝着眉,“你想扶持童氏?”
如果童司韶想扶持童氏,那他就不得不换种策略。
童司韶却一口否定,“不!我没那么傻,为他人做嫁衣裳。除非我对童老头也有继承权,否则想都别想。不过可以借着这个机会顺便摸摸童氏的底细,如果能抓住什么把柄更好,以后就不容易被他们拿捏了。”
她说的是真话,没有说透的真话。
童司韶不可能告诉裴意然童氏在未来要爆的雷。
万一裴意然对童丽颖余情未了,出手帮童丽颖呢。
童司韶得在所有人察觉之前,找到那颗雷,才能化被动为主动。
之前吃过的亏,童司韶不想再亏。
但是童司韶再笨也知道,她能有利用价值,全凭狐假虎威,没有裴意然加持,她啥也不是。
眼下的安逸生活也全是裴意然给的,只有裴意然过得好,她才能过得好。
所以童司韶也不可能拿裴意然的秘密去换取童爱国童丽颖的信任。
至于她向童家父女漫天要价,那只是为了让他们相信,她有背叛裴意然的私心目的。
像他们这样习惯以己度人的人,童司韶越是向他们表现出贪婪的欲望,他们就越相信她会为此不仁不义。
做戏就得做全套,不然没效果。
听了童司韶的话,裴意然的手顿了一顿,又若无其事拿过丝巾扣,替童司韶扣好。
裴意然隐约觉得,童司韶对他有所隐瞒,并没有向他全盘托出她的打算,这使他多少有些沮丧,不敢进一步向她交心。
而且裴意然比童司韶看得更明白,童家父女根本不可能让童司韶进入管理层,就算让童司韶进童氏上班,也无济于事,反而借机打压童司韶,让她知难而退。所以裴意然才托下属培训童司韶,让她尽量适应职场生涯,以及迟早要面临的打压。
但裴意然又怕说得直白,伤了童司韶的自尊心和积极性,只好随她去了。
童司韶没有裴意然想得那么深远,她只想自保,所有的打算也都还保留在自保这个层面。
只有当自保成为不可能,童司韶才会醒悟,此是后话。
现在有了全副武装,有了进入童氏的钥匙,童司韶就很高兴了。
不然 ,她唯一能装的出门行头还是童丽颖施舍她的,那种情况下,自觉就矮人一等。
各自上车前,童司韶很爽快地给了裴意然一个告别吻,钻进后座后,还回头调侃:“晚上回来再一起看恐怖片。”
裴意然勾唇一笑,挥手让小林开车先走。
小林司机开车十分稳当,穿过车水马龙的闹区,童司韶手中捧着喝的牛奶也没受到多大波动,从君临森域到童氏总部大约需要50分钟的车程,童司韶是掐着点出门的,等她看到童氏醒目的招牌时,看看时间,比预定的提早15分钟。
童司韶正想开口夸一下小林的车技,小林突然一踩刹车,解了安全带,一句没解释匆匆开门下车。
童司韶把头探出去,看到一辆宾利停在童氏大门前的广场旁。小林走到后车窗,向里面的什么人致意。
车窗缓缓摇下,隐约可以看到后座坐着一位贵妇人,盘着发髻,端庄的身影隐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她的身侧还坐着一个人,身形看起来挺熟悉的。
那个人是童丽颖。
童司韶心头一动,问旁边的保镖,“那位是裴夫人吧?”
保镖略微犹豫,微微点了下头。
童司韶想了想,也下了车,快步走到小林身边,朝车窗里的人微微欠了欠身子,“裴妈妈,好久不见。您最近可好?”
“是你啊。”裴夫人端坐在那里,抬眉看了童司韶一眼,口气平淡地问道。
“什么时候回来的?”
童司韶微微有些脸热,知道裴夫人在打她的脸。
童司韶一回来,应该找个机会前去拜访裴夫人,哪怕裴夫人不接见,那她也算尽了晚辈对于有名望长辈的心。
她又不能撒谎,只好解释,“回来有一个多月了,但是身体一直抱恙,没找到机会去拜访您,真是抱歉。”
“噢。原来是身体抱恙。”裴夫人口气略带嘲讽地说道,“我还以为你是嫌我这个老人家烦,所以才不来呢。”
童司韶笑道,“怎么会呢,岁月从不败美人。裴夫人您风华绝代,是没有年龄限制的。是我失礼在先,挺对不住您的。”
符合事实的马屁让人愉悦。
裴夫人微微侧过脸,正眼打量了童司韶一眼。
嗯。这态度还算不亢不卑,五官长开后,人看起来也挺聪慧秀丽的。
难怪然子现在被她迷惑了。
裴夫人笑道,“你现在嘴巴倒是变甜了。今天怎么不让然子送你来?”
童司韶脑袋里警铃大作,这话里有坑,等着埋她。
“意然哥哥很忙的,一早就赶去上班了。我熬了几个小时的排骨汤,他差点都忘了带。”
“排骨汤?然子不会嫌油腻吗?”裴夫人漫不经心地问道。
“瘦肉排骨汤不油腻的,意然哥哥胃不好,饭前可以先喝一小碗,暖暖胃。”童司韶说道。
裴夫人皱眉,看向旁边的小林,“少爷这几天没犯胃病吧?”
小林赶紧答道,“没有,听说少爷这几天吃得好,睡得也好,精神比以前还足。”
裴夫人又细细询问,裴意然这几天的饮食起居,小林就像一个监视器,把他所知道的情况都汇报给裴夫人。
裴夫人略感意外,目光移到童司韶脸上,“你懂得养生?是你劝然子喝养胃汤的?”
那是自然的,有童司韶这么一个懂养生的人在身边,裴意然不好都不成。
裴意然体热,喜欢吃冷餐,再加上三餐饮食不定,作息时间没有规律,熬起夜来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长此以往,伤了脾胃。
现在不一样了,童司韶喜欢喝汤,无论中餐还是西餐,饭前她都会喝一碗热汤暖胃。
最近,在童司韶的“威逼利诱”下,裴意然也开始喝养胃汤,睡美容觉了。
童司韶不敢在裴夫人面前露出半点得意之色,免得以为她邀功。
她只是笑着答道,“意然哥哥胃不好,又喜欢吃冷食,只好先劝他喝点热汤,免得伤胃。”
裴夫人淡淡笑道,“没想到,你还有这种作用。你懂得多,然子以后就托你多照顾了。”
即使这话里有话,仿佛把童司韶当成保姆来看待,童司韶也不能与裴夫人争锋相对。
“裴妈妈言重了,我照顾意然哥哥是应该的,毕竟,意然哥哥也很照顾我。”“毕竟”这两个字,童司韶咬音重了些。
裴夫人当然也听懂童司韶的意思,她不能自降身份与一个小女孩置这种气,转头向童丽颖问道,“你打算安排她到童氏上班?”
童丽颖一直安静地坐着,手上捧着一个礼品盒,应该是裴夫人送给她的礼物,看起来像香水。
童丽颖在裴夫人面前更加要表现自己的懂事,从不让裴夫人失望。
“爸爸的意思是,让她进童氏锻炼锻炼,免得什么都不会,贻笑大方。”
“嗯。你爸爸想得周到,可就是难为了你这个孩子。”裴夫人的口吻带点宠爱的味道,就像一个慈母看到自己心爱的孩子受委屈,忍不住为她抱不平。
裴夫人简直可称得上语调掌控大师,也不知她这个调子怎么转的,分明一样的声量,一样的表情,听起来却各有滋味。
对童丽颖说话,看起来像个慈祥的长辈。
到童司韶那里,听起来又像个高不可攀客气而疏远的贵人。
裴夫人示意副驾上的特助,到后备箱里拿来一盒礼品,送给童司韶。礼品包装得跟童丽颖手上拿着的那个一模一样。
“这是我从巴黎带回来的娇兰新款,应该挺合适你的。”裴夫人说道。
出名的奢侈品,高档的礼物。
童司韶接过礼盒,不亢不卑道了谢,又问道,“裴妈妈要不要到楼上喝口茶?今天这天气,最适合喝牡丹花茶了。意然哥哥的车上,正好有一盒牡丹花茶,听说是用宫廷方式炒制而已,别有一番滋味,裴妈妈是个品茶高手,正可以验证一下。”
裴夫人微微一愣,又抬眉看了童司韶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