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
柏徽茹拍案而起,金钗上的流苏猛烈晃动,冲身前珠光宝气的女人怫然大吼。
“她是我娘!你们让我替嫁就算了!还不让我娘上我的送亲轿子,别欺人太甚!”
女人满面惊恐。
......
半刻前。
余光中,铜镜里的人影歪斜,不甚清晰,一抹刺眼的红始终映在眼底。
镜前人仪态端庄,是标准的大家闺秀风范,她始终秀目高抬,越过铜镜看向窗外,视线有意避开镜中的自己。
窗外风和日煦、草树青黄。
她身旁面容秀美的女人喋喋不休:“柏文茵没有资格代替大太太在你出嫁当天上送亲轿子,三日后归宁时你再将她接去也是一样。”
前世听了她这话,三日后等待自己的只有母亲冰冷的尸体,如今却还要在这里跌倒吗?
柏徽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凭什么!她是我娘!你们让我替嫁就算了!还不让我娘上我的送亲轿子,别欺人太甚!”
她伸手拔下金钗,怒然一掷:“明日我就要带她走,否则这个亲,你们谁爱结谁结,听清楚了吗!”
女人瞠目结舌。
她怎么都不敢相信,以上那些带着浓浓杀意与威胁的话语,竟出自仪静体闲的柏徽茹之口。
她可从来都是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喘的啊。
怎么忽然变了个人似的。
女人虽然嚣张跋扈,但那也是狐假虎威,嫁给老爷林枕当三姨娘前,乃是大太太的陪嫁丫头。
只要遇上个不怕死的硬茬,她就全没了办法。
她颤抖着站起身,小心翼翼绕过柏徽茹往门外冲,去搬救兵。
柏徽茹心中升起一丝快意。
前世十六年猪狗不如的日子,终于扬眉吐气。
三姨娘刚要开门,就被突然打开的门拍了脸。
门外蹦跳进来一个女孩儿。
女孩儿和柏徽茹年龄差不多,连长相也有几分相似,走路总是一蹦一跳的,远没有柏徽茹稳重。
她将柏徽茹从头顶打量到脚面,嫌弃地直咋舌:“啧啧啧啧,那喜服可是按照我的腰身做的,穿在你身上都紧成什么样了,果然是肥猪一只。”
三姨娘推开门赶紧阻止她,女孩儿这才发现门后有人,往旁边跳了一步:“耶?三姨娘?!您怎么在这儿?”
柏徽茹转过身面对着女孩儿将腰身处的布料一扯,扯出一大片余地:
“妹妹不说我还没注意到,是该找绣娘帮我调一调,不然这宽大的腰身,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身披麻袋呢!”
说完她还不忘反问:“所以咱俩到底谁是肥猪?”
女孩儿惊呆了,她没想到柏徽茹的腰比她的细,更没想到她会回嘴。
“你!”
三姨娘第二次大受震撼,脸都生生白了一度。
这可是林府大太太俞方璇的亲闺女,林府的嫡大小姐,全府上下百十来号人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连语气重点儿都不舍得。
柏徽茹竟然骂她“肥猪”?
疯了。
绝对是疯了。
要么就是邪祟附体!
恶鬼。
肯定是恶鬼!
三姨娘白着脸,一卡一顿地伸手揽住嫡大小姐的肩头:“快走快走。”
走是来不及了,得跑。
这位嫡大小姐察觉不出异常似的,一跺脚,扭着肩膀娇嗔道:“三姨娘~~~~~~你看她!!”
说时语气里竟带了哭腔,眼里也闪起了泪花。
三姨娘根本顾不得什么泪不泪花的,拽起她就跑。
“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
这两个催命鬼一走,空气里终于静下来,柏徽茹吸了一口气,赶走胸口的窒息感。
她也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北兀联军的铁蹄打开京城的大门,在城中肆意虐杀,百姓疯狂逃窜,混乱不堪。
哭喊声和杀虐声响成一团。
已被禁足数日的柏徽茹听到动静,冲出府外,在一片混乱中看到一个足月的婴儿躺在地上,上方敌军的马蹄已高高扬起。
墙根婴儿的母亲在哭喊挣扎,但被人扯住胳膊。
柏徽茹毫不犹豫扑了上去,把婴儿护在身下。
噗!
马蹄落下,直接戳穿柏徽茹的身体,鲜血四溅。
柏徽茹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等再次醒来,就看到镜中的自己,身上穿着艳得像是要渗出血来的的喜服,耳边三姨娘在喋喋不休。
她竟回到了出嫁前一日,三姨娘逼她试婚服时。
难道之前的一切都是梦?
柏徽茹摇摇头,将杂乱的思绪赶出头脑,回想起刚才发疯的自己,心里顿时觉得敞亮。
果然人还是疯一点儿好,不疯荆天棘地,一疯世界和平。
她重新坐回镜前,终于抬眼直面镜中自己。
哪哪都一样,但哪哪又都不一样。
她唇角勾起一抹欣慰里带着点儿畅快的微笑。
全新的柏徽茹,你好。
她拆掉发髻,将喜服换回常服,坐在床边叠着喜服。
一切故事,皆从这件喜服开始......
柏徽茹的双手重重在上面一拍,眼里闪着凶光,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