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正午时分
宦者院西北,小密室内。
宁屹从冷宫一路狂奔回来,从墙角的箱子中取出伤药,这伤药是医卫那边发的,就是防止突然出血的情况。
宁屹紧皱眉头,火速脱下裤头,正准备将粉末撒上时,却是惊呆了。
“他妈妈的,竟是麂子放屁,自己吓自己。”
只见宁屹的裤裆内,那里是出血了,分明是尿液泚出洒满裤头。
他当时疼痛难忍,便想到是伤口裂开,谁知是自己吓唬自己,一时之间颜面无存。
之前他就听说这被割后,失禁是常有的事情,所以许多人身上均是臭味异常,想来便是如此了。
“哎……”他不由叹了口气,脸上萎靡不振。
“牛哥,快出来,喂饭了。”
“呸,你们这群乡巴佬,说话当放屁,给人吃的,岂能说喂,那是给牲口吃的。”
宁屹刚叹完气,正重新穿起裤子,就听到外面钱狍子和三毛子的谩骂声,于是加快速度,他肚子已经饿的不行。
……
“老子就故意这么说,怎的,专舔别人腚眼儿的苍货儿。自以为跟在王大人身边,就能对老子吆五喝六的,都是没鸟的奴才,神气个球啊。”
宁屹刚一出来,就见到钱狍子和三毛子围绕在食桶边面对面怒骂。
旁边还有一堆围观的,牛牛正在劝着钱狍子。
于是他默不作声地围过去,想探个究竟。
“你这个小杂种,竟敢,竟敢辱骂于我!”
三毛子眼睛凹陷,颧骨突出,两张皮拉得绷直。此时的他怒不可遏,气得浑身发抖。
想他跟在王大人身边已两年有余,还从来没有人敢骂出这样的话。
“如何不敢,老子不受你这鸟晦气。”钱开豪也是一脸的怒气,脸上褶皱加深,横眉怒目。
想着之前这鸟人收钱不办事,那股怒气就一直憋在心底。
再加之前前往宫中送食给公主时,这鸟货对他“小畜生小畜生”的叫,是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他不信王大人会为了这点事惩办他。
这三毛子是和他们一样,都是白衣宦仆,身份最低。
而且他自己占理,自己说的话分明没毛病,这三毛子老是针对他。他可不像那头“野牛”,莽撞。
“好好好……”三毛子气得咬牙切齿,连说三个好字后,恶狠狠道:“钱开豪,你给我等着,在这宫内不比你家里,到底喽,看谁横得过谁!”
三毛子说完甩袖离去。
“吃横人肉的狗东西,老子不怕你。”
这三毛子的话,就想往后报复他呗,但他钱开豪可不是被吓大的。
一群人见结束后,只剩三人还待在原地,其余均是拿起饭菜回到自己的密室内,生怕被波及。
这些人也都明白,这钱开豪以前虽然豪横,但如今却不同了,他们都不想沾染这种横祸。
“哼,一群墙头草。”
赵俊衡摇头叹息道:“你不该如此冲动,如今我等俱是阶下囚,强龙难压地头蛇,那三毛子肚量狭小,恐报复于你。”
“嘿,你个臭书生,听你阿爹说书、听多了吧!”
钱开豪反而不在意,正准备去拿饭食时,却发现宁屹蹲在地上大快朵颐,一声不吭。
这下却是奇怪了,这头水牛竟然不说话,他当下便调侃道。
“牛哥,刚才弄个不说话嘞?是吓得尿裤子了吧!哈哈哈……”。
他脸上尽是得意,想平时这“老牛”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在他自认为是赢了对方。
“哼,你这赔钱货,方才你叫老子吃饭时说的话,忘了?”宁屹面露不自然,却转移话题骂道。
钱开豪一愣,“这你都记得……”。
他无话可说,这“老牛”什么都好,就是记仇,而且比牛还莽。
还记得第一次见对方前,他呆在家里无聊,就带着几个同伙去浮花村游玩。
那浮花村距离他所在小镇不到五里。
待走到河边时,却发现这货手里提着一只大鳖,而且还是活的。虽然小镇中也有,但俱是死的,当下便要戏耍对方。
于是他扔下几个铜板就要强夺过来,谁知这“老牛”力大无穷,被对方捡起脑袋大的石头吓唬,他当场就尿裤子了。
回去他越想越气,于是从那以后,他就开始三天两头往浮花村跑,他阿爹叫他学做生意的事情也不管了。
“你们就别斗嘴了,赶紧吃完,一会儿去领月钱。”赵俊衡见这两人又要吵起来,就想将话题引开,同时也是通知他们。
“什么!这个月有月钱?”埋头吃饭的宁屹抬起头,嗖的来到牛牛面前,脸上止不住的兴奋。
赵俊衡横了他一眼,随后才开口,“嗯,这个月的月钱要少许多,不比以后,听说能领十个铜板。”
在这方面的事情,两人都是不在乎,一个有钱不在乎,一个从来不打听,只能他来做了。
见宁屹脸上冒出兴奋的劲儿,钱开豪脸上不屑道:“切,才十个铜板。”说到这,他眼珠子忽地一转,继续道。
“不过嘛,生意人讲究‘利小本薄’,我老人家就勉强跑跑吧!”
“哼,一毛不拔的狗东西。”想起以前,对方拿几个铜板就想换他花了差不多一个月抓来的大鳖,就生气不已。
以前十个铜板还能换取十斤大米,但自从三年前祭祀国大变后,尤其是米最为昂贵。如今在市面上恐怕只能换一斤,而且还不一定能换到。
现在能领到钱,宁屹就想着将钱积攒起来。过得些时间,再将它捎回去,这样阿妈和大花小花她们也就不用挨饿了。
“我家里虽有不少黄白之物,但生意人得会盘算,该花钱就得花,像这样白来的……”
他说到这,眼珠子倏忽一转,意识到不对劲,仰头自得道:
“这是老子自己挣来的,不要的话,就不是豪横了,而是蠢猪。”
他仰头说完不见动静,低头看去,这两人都在埋头吃饭,装作不理他。
他心里直骂这两个嘴上抹石灰的东西,尽吃白的。一时气愤下,只得跟着蹲下,晚了怕是他那份白的都不保。
……
就在宁屹等三人狼吞虎咽时,三毛子却是来到一处围墙处。
只见他来回踱步,眼睛不断往墙角偷瞄,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须臾间,就看到一个高挑匀称的女仆快步走过来。她边走、边左右观看,生怕被发现似的。
“什么事啊,这么着急,你就不怕被发现咯!”对方借给公主送点心的功夫塞给她纸条,这可是将她吓坏了。
三毛子脸上淫笑,一手伸入那女仆交领,让得对方发出娇声。
见这女仆一脸享受的样子,三毛子语气略重道:“不会被发现的,放心。我找你有事儿,你要帮我,不然我俩的事情恐兜不住。”
“啊!”女仆抬起头,神情惊恐,张大嘴巴看着他。
“被,被发现了?”她害怕得张口结舌,说出的话带着颤音。
三毛子表现出慌张的神情,随后一把将女仆拉入怀中,安抚了一会儿后,这才将心中谋划说出。
“这件事儿被刚来的一个小崽子看到了,我担心对方会告密。”
“这……那,那你想让我怎么做?”一听自己的事情真被发现了,顿时面色发白,要不是躺在对方怀里,恐早已瘫软在地。
“你只需做个证人,你这样做……”
女仆仔细倾听,这可是关乎她的小命啊。
但随着三毛子的话音入耳,她当场被吓得面目扭曲,随之而来的就是愤怒,怒喝道。
“你,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如此做过,老娘哪还有命可活!”
三毛子眼疾手快,一把将对方口鼻捂住,面色煞白,悄声急道:“贼婆娘,你不要命了!”
“你先听我说完好吗?”
女仆面色惨白,这时也觉得方才冲动了。
她左右扫了扫,发现没人后,这才松了口气。三毛子见状,才敢将手拿开。
“小黎,你放心,作证之时,几个黑宫卫在场,王大人也忙于宫里之事,早就入宫了,根本不在那荒郊野地。只要你出证,我就跟黑宫卫说你公主之人,借那些黑宫卫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动公主的人。我会劝他们假装将你带走,而后再放了你。”
三毛子说到这,还颇为得意自己能想出这么好的办法,他继续道:
“届时,便是神不知鬼不觉,那黑宫卫怕将事情闹大,肯定不会传出。而那群野崽子,我自会警告他们。况且他们也不知道这其中的事情,只知这件事是真实存在的。”
三毛子说完,就看向一脸阴沉的小黎。
“如此……倒也可行。”
小黎听到一半时,就开始连连点头,脸上逐渐浮现阴毒之色。
现下听完后,她当即同意下来。
见对方的脸色,他就知道此事已成。心里却是已经在想着另一件事情了,他恨的可不止那个崽子。
三毛子正想着怎么算计其余之事时,另一边的宁屹一行人却是已经从典仪院领到月钱。
这典仪院乃是东七院之一,是祭祀国的礼官、内库官等凑在一起的,里面覆盖的东西很广。不仅掌管王家钱财,更是负责举办祭祀国一年一次的大型祭祀场面。
说来也巧,这典仪院就在小广场的对面,和宦者院门户相对,相距百步不到。
宁屹脸上笑开了花,一只手捂住怀里。
回到宦者院后,他正准备回密室将铜板收好时,却徒然收到王大人让集合的消息。
“狗入的屁事就是多!”
他嘴中大骂,无奈之下,只能去往小广场。
同时很是疑惑,这王大人平时基本不会来,怎的突然要集合了,想是有大事发生,他心中暗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