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嬷嬷和王婆子有经验,不到半日就找好牙婆,交了定金,让第二日带人来相看。
牙婆是上京出了名的人牙张,一个半老徐娘,头上包着布巾,一身蓝色衣裙,脸上笑容灿烂,眼神里全是精明,不愧是做生意的人。
江椛在打量着她,人牙张也在打量着江椛,只见是一个端庄大气的年轻夫人,穿着秋香色锦衣,首饰佩戴简单,但这宅子位置却极好,她眼睛一转,怕是不看重排场的,还是客气点的好。
“夫人安好,我是人牙张,专门做这奴仆买卖的,都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小子,因为穷,卖到我这儿的,我也给她们找个合适的去处。”
江椛笑道:“都领上来看看吧。”钱嬷嬷和王婆子安排的,她放心。
不一会儿堂里就站了三十多个人,有十来岁的,也有几岁的,面目手脚都干干净净,穿着寒酸,满是补丁,却能看出是收拾过,人牙张带的人确实不赖。
江椛给自己挑了两个看起来老实,手脚利索的丫头,又挑了两个五六岁的孩子,一男一女,厨房和洗衣,门房,院子里的人让钱嬷嬷和王婆子选。忙活了一上午终于落定下来。
钱嬷嬷与人牙张付了银钱,敲定契书,一手交钱,一手拿卖身契。人牙张拿了银钱,带着挑剩下人离去,走前谄媚道:“夫人用着好,回头买人再来找我,我给夫人打折价。”好似确定她后面还会再买人一样。
而崔府这么大的宅子,再添人也是迟早的事,江椛也笑着与她点头答应。
新买的几人按照花卉起名,江椛身边的是海棠和鸢尾,安安身边是香樟,乐乐身边是春樱,厨房的是麦冬,洗衣杂事秋菊,门房是牵牛和南星,院子负责银杏和佛手。
江椛打算把这十人先交给钱嬷嬷和王婆子帮忙带几日,再放入各处当差。
回上京的第三日,终于得了空,江椛打算去采访一下老友,若小白脸还在的话,将它接回来。
她带礼品先去田大爷家,马车到了原来的小院处,里面却早已换了人住。又去找田婶子,还好云轩阁还在。
云轩阁的内部换了风格,以前书香墨气,现在看来每个区域都不一样了,一楼看书写字的人很多,二楼也封闭起来,看不清现在在做什么营生。
“夫人是要买书吗?”旁边一个十来岁的姑娘迎上来。
这姑娘穿个灰色的短褐,窄袖,衣服上还有云轩阁的标识,头发梳成书生头,圆圆的脸上带着笑。
江椛仿佛一瞬间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也是这般模样,她面上恍惚起来。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那姑娘见面前人眼眶红了起来,似喜似悲,忙喊叫起她来。
江椛回过神来,拭了拭眼角:“无事,我来这找人,你们掌柜的可是姓田,叫田媛。”
不一会,江椛就出现在云轩阁的后院,后院倒是没变,还是老样子,梨树还在,现在硕果累累,躺椅多了好几把,一看就知云轩阁这几年生意不错。
田婶子听那姑娘说有人找,还能说出她本名,忙把手里的活计干完,脚步匆匆来了后院。
她看着面前妇人打扮的女子,一头青丝梳成上京夫人们的发髻,穿着月牙白锦缎长裙,外罩嫩绿长褂子,虽不贵气逼人,但看起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田婶子疑惑出声:“夫人是找我?”
江椛一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觉察到田婶子的脚步声,她出声她才知道人来了。
“婶子,是我。”江椛转过身来,她努力克制着眼眶的酸涩,扯出个灿烂的笑来。
“你是?阿花!”江椛与往日大不相同,以前黑黑瘦瘦的丫头,现在一转眼白皙不少,又梳了妇人的发饰,娉娉婷婷的站着,田婶子一时之间没认出来。
田婶子上前一步,拉着江椛的手也红了眼眶,落下泪来,两人都没想过还能有再见之日。
等过了一会两人平复情绪,田婶子问江椛:“你这丫头这些年是去了哪里?当初我们都以为你是被人贩子卖了,还去官府立案。”说着便将她当日不见人后的情形,讲给江椛听。
说到报案,立案后,官府一直没有找到她,田婶子愧疚:“阿花,你别怪婶子,我们也是没办法。”
江椛拍了拍田婶子的手:“婶子你别多想,我晓得的。”她晓得她的无力和没有办法,所以也从未怪过她们,况且她现在过的也还不错。
“当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你现在看起来过的还不错,婶子也能放心了。”江椛穿着打扮都不似普通人家,田婶子经营云轩阁多年,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当日,当日我遭了灾,大概是太贪心吧,不提也罢。现在过的还不错,成了婚,有了儿女,前几日刚随夫君来上京,家里安置完,这就来找你了。”
田婶子见她不想提当日,她也就略过不再说,况且阿花现在已经成亲,有儿有女,何必多添烦恼。
“我去了田大爷家,想去看看他,小院却换人了,你知道他现在住哪里吗?”江椛问出第一个问题。
“唉,你田大爷福薄,等不到你今日去看他了,他若还在,见你今日这样,一定很高兴。”田婶子说着便擦泪。
江椛听出田婶子的意思,也捂脸哭起来,她以前没有能力报答他,现在有能力报答他了,他却已经不在,空留遗憾。
江椛在云轩阁的后院里待了大半日,哭了几场,妆都花了,等问清楚小白脸的去处,红缨现在的位置,留下礼品回府了。
“田婶子,我改日再来看你。”
“去吧,以后都在上京有的是时间见面。”田婶子这会儿笑吟吟的,只是眼皮子还有点肿。
江椛回到府中已是日暮时分,她不愿让人看见她化了妆,就回屋。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崔溢时见她眼睛红着,脸上妆容不整,以为有人欺负她。
江椛没料到崔溢时回的这么早,他一出声吓她一跳,不自在道:“无事,遇见了以前的旧人,聊了几句,有点感慨。”
崔溢时闻言,沉默下来,仿佛屋子里的温度一下降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