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气温低,人来人往敞开门做生意,避免不了室内很冷。又连着下了几日的雪,今日开始化雪,温度更低。
“翠儿,点上碳盆吧,这太冷了。”
冬日的风往室内灌,在铺子里,也像是在室外一样,穿的再厚,都感觉背上凉飕飕的,在进风。
“嗳,我这就去。”
“公孙先生,找人来给门上加道厚帘子吧,阻一阻冷风,也将炭火的热气留一留。”
公孙先生点头答应,这样的日子里,冻出了风寒,可会要命的。既然花掌柜吩咐了,他马上就去找人来装。
阿花转身进了内间隔断,在小火炉上煮起姜汤,等熬煮好,一人都喝上一碗,去去寒。
几人都各自忙起来。
等翠儿碳盆燃好,阿花姜汤也熬煮好,她先给翠儿和自己倒了一碗各自喝掉,给公孙先生留了一碗温在小炉子上。
剩下的带去了隔壁李婶蜜饯铺子,李婶从人来人往开门做生意就没少提点她,平日里两边关系也好,互相照顾一下是应当的。
“李婶,我熬煮了姜汤,给你们带了些过来,化雪日天气冷,你们喝掉去去寒。”
“阿花妹子有心了,婶子谢谢你。”李婶笑容满面的接过,也没跟她客气,两边是邻居,有的是互相帮忙的时候,不在这一时。
李婶从里间出来,将小锅带给她。看着外面的天气叹气。
“这鬼老天爷,天天变着法折磨人,近日路上客人都少了许多。”
做生意的都怕遇见下雨下雪的,人不出门,东西能卖给谁?
阿花也赞同的点头:“今年上京城这么大的雪,还不知外面会怎样呢?”
“你还别说,我听我三婶子的四舅妈的儿子的朋友说北地连日大雪,受了灾,压垮了很多百姓的房子,还死了很多人……”李婶小声跟阿花八卦。
阿花回了人来人往,刚刚在与李婶咬耳朵时,她还说北地离上京很远,让李婶别担心,这会儿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今年初夏,她救的那个人就是北地的吧,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龙虎军就驻扎在北地,守护一方疆土,也稳住边境,避免东胡侵袭。
那人冷面冷心的,倒是走时还给她留了点银子,让她对他有了点改观。现在只希望他一切安好吧,也不枉相遇一场。
公孙先生找的人手脚麻利,两个工人,下午到的,不多会儿就将帘子装了起来。一共装了四片,平时留上两片通风,太冷就留一片走人,等天热再拆下来,放入库房,等来年冬天再用,阿花觉得很实用。
这几日她铺内生意不好不坏,下雪会对生意造成影响,进店人数少,就没了新客人,全靠着老客户撑着。
还好《寻夫记》仍旧热门,随着温度降低,不爱出门听书的,都差使下人来买书本,带回家看,这才为铺子带来盈利。
今日阿花要在铺子里计算收益盈亏到很晚,她吩咐翠儿和公孙先生不必等她,她会关门打烊。
平日里戌时初便离开的阿花,今日一直忙到了戌时末,等她合计完所有的账目,心里思索着,是否要再想个法子来提高一下收益。
她透过窗户,看到此时还在开着的酒楼舞坊,夜市小摊此时都点上了灯笼,朱雀街被照的亮堂堂,煞是热闹,是白日里没有的风景。
隔壁花想容的首饰铺子竟然还开着,这类首饰铺子晚间还开的意义不大,闺阁内的女儿家,除了重大节日,平日里不会在外逛街到很晚。
阿花想起她刚来时李婶说过的话,怕是这家店的主家喜欢晚上来查账。她有几分感兴趣,能在上京城开的起这么大的首饰铺子的,一般人可做不到。
首饰铺子和其他书铺之类的不一样,这种首饰铺子要想做得好,首先款式新颖;其次有贵人帮忙推荐介绍,最好是跟宫内相关的人;最后资金充足,前期光往里垫钱就是一笔很大的开销。三者综合下来,能开这个铺子的人屈指可数。
阿花望着窗口看了会儿,隔壁一直没动静,她又觉得自己可笑,就算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又与现在的她有什么干系。
阿花熄了蜡烛灯笼,又将碳盆挪去门外,关窗闭门,收拾完打算归家。当她锁上铺子大门,转身欲走,隔壁有马车驶了过来。
她鬼使神差的站在灯笼光下的阴影里,想要看看那个来的人是谁。
那是一辆四马齐驱的马车,车辙很新,车身宽大,给人的观感就很贵气,驾车的是一名年轻男子,一身玄色劲装,从他那胳膊,腿上充满力量感的肌肉上,能看出是个有武功在身的。
马车停在花想容门前,铺子里的掌柜早已出来迎接,胖胖的身材躬着身子,福气满满的脸上挂着笑容,隔的有点远,阿花听不见他有没有说话。
只见马车内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了帘子下了马车,那人一身暗红色圆领织锦衣裳,头发用白玉冠挽起,黑色靴子,身量修长,腰间挂着一枚玲珑花纹白玉佩压着衣角。只在赶车侍卫给他披上白色貂毛披风时,一闪便隐了去。
阿花看见那枚玉佩时,右手便不由的用力抓紧了衣裳,只期待能够看看那人的正脸。
那人侧身而立,等侍卫帮他系好了披风带子,转身而走。
阿花心里着急,不由得上前两步。
又不知是心灵感应,还是阿花目光太过灼热的缘故,那人突然转头朝她这边看来。
阿花看见了那人的脸,赶在那人跟她对视之前便低下了头,装作整理衣裳。
若是此时熟悉她的人就会发现她根本不是在整理衣裳,而是在梳理内心乱七八糟的情绪,她的手在微微的颤抖着。
“主子,怎么了?”姜扶看他转头查看着什么。
“无事,走吧!”估计是个看热闹的姑娘,他长得好,这样被人偷看的次数经历的太多了,并不在意。
阿花同手同脚的行走在金雀街上,她刚刚看到姜蔚了,他跟小时候长的一模一样,基本上是等比例放大,只是棱角更加分明,有了男子气概。本来看到南安候府的代表玉佩她就能认出是他,只后来看到脸她就更加确认了。
姜蔚小时与跟姜婳长的极像,姜婳长的明艳动人,像牡丹一样华丽高贵,姜蔚小时苦恼:“阿姐,我长大后也会与你一般模样吗?那岂不是要让东林笑掉大牙!”东林是当时吴相爷的孙儿,与姜蔚从小不对付,总是互相攀比,那时候姜蔚还是一个虚荣心很强的小小男孩。
但阿花今日看到姜蔚长大后的样子,与她之前并不相像了,五官相似,气质不同,给人的感觉也不同。
“姜蔚应该很满意。”她心想。
又想起姜蔚小时犯错了,她罚他时,他讨巧示弱道:“阿姐莫打我,我知道错了,等我长大,给阿姐买很多很多好看的首饰,让阿姐做大昭最漂亮的姑娘…”
她那时总会被逗笑,等他长大,她都已经嫁人生孩子了吧,哪里还做什么最漂亮的姑娘?
只是姜蔚那时还小,不懂嫁人是什么,听她说要嫁去别人家不在南安候府,便抱着她哭着不撒手:“我才不要阿姐嫁人,阿姐永远都是南安候府的人,不去别人家……”
阿花走在雨花巷子里,抹了一把满脸的泪水,日转星移,时间白驹过隙,那个说不要她嫁人的小孩子长大了,他长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也长成了她希望的样子…
“姜蔚,要开心,健康,平安到老,阿姐祝福你。阿姐虽然不是那个阿姐了,但是希望你好的心,从来没有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