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帘带着燕儿和唠崽,一手牵一个孩子,出现在祝寿的宾客之中。
她今天刻意妆扮了一下脸面,将那道蛇形的胎记掩藏在特制的粉扑之下,看得没那么明显。
淡淡的妆饰不显庸俗,更衬出清丽脱俗的气质。
桂王爷看到柳帘时明显一愣,真是三分人才七分打扮,人靠衣装马靠鞍,柳帘去除那该死的蛇形胎记,人往那外一站,皎洁高雅,如星辰般耀眼迷人。
桂王爷倍感面儿地会心微笑。
“柳帘,我新认的侄女。”
他向所有宾客们介绍,宾客们“可喜可贺”的祝福声此起彼伏。
李氏皮笑肉不笑望着柳帘。
“王爷经常提到侄女,这夸奖赞美的,羡煞人了,今日终于见到侄女真人儿,如果脸上没些瑕疵外,自然非同一般女孩儿可攀比。”
柳帘笑道:“王爷与夫人抬举小女了,小女子就是一普通村妇,说什么非同一般,我都要脸红了。”
柳帘唤来燕儿和唠崽,与李氏行了礼。
李氏淡淡道:“一人把两孩子带的这么好,可见你是个能干的。”
柳帘放眼望去,在人群中搜索了一阵,没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找了个籍口,说要带孩子去别处走走,让孩子长长见识,借机离开了。
入府之前,柳帘便交代好燕儿和唠崽,对于自己曾经救治过秀儿以及认识小癞子的事,一切守口如瓶,不得透露半点信息。
她把唠崽和燕儿安顿一间体憩的亭子里玩耍,自己装作信步观光的样子,漫步至秀儿的住处。
秀儿的闺房前空旷寂静,不见一人。
有败叶在地上,风吹沙沙作响,略显萧条。
柳帘心中一紧,不由自主紧迈几步,发现房间门已落锁。
难道秀儿……
柳帘不敢往下想,秀儿如果没了,那忧郁的人儿如何,还有生活下去的勇气吗?
她踮着脚,想通过齐眉的窗口往屋子里看一下情况,以此来判断秀儿是否有事。
刚刚看了一眼屋子里,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柳帘冷不丁被吓了一跳。猛地回头。
立刻怼上了一双冰若寒潭的眸子。
杨仲慕苍白瘦削的脸庞越发清冷凛冽。
“你,什么人?要干什么?”
冰凉之下,有一丝愠怒。
柳帘关心秀儿心切,一时大意,根本没想到被人家盯梢了好一会儿。
“我……”柳帘脑中电光石火地转了一下,“我是府中客人,久闻府中有一通人性的驴子,咱家孩儿喜欢得紧,想见一见真容,我就来找找。”
杨仲慕鼻子“哼”了一声,然后生硬丢下一句话:“咱家驴子不喜生客,恕不待见。”
言罢不再管顾柳帘,拿了钥匙,去开房间门锁。
柳帘感觉到了一鼻子厚厚的灰,也不生气,随着杨仲慕开门的身影,往屋子里张望。
杨仲慕拿了一件银色刺绣的褂子,能看出来分明为女性服饰。
显然是为秀儿所备。
柳帘暗暗松了口气。
杨仲慕出来,见柳帘仍未离去,有些着恼。
“你到底哪一府的亲戚?既来祝寿,就该好生去宴厅大堂,来这偏僻旯旮作甚?”
柳帘觍着脸:“我乃王爷新认的侄女,乡村来的人,我家孩儿想见识哈通人性的驴子,公子如果能帮忙,给行个方便。”
杨仲幕盯着柳帘半晌,才冷声道:“家父好兴致,亲生儿女无瑕照管,还广收侄女来着。”
柳帘故作惊讶。
“你就是大少爷吗?王爷曾提过你,说大少爷英雄出少年,在战场之中冲锋陷阵勇猛无敌战功显赫。”
杨仲慕自嘲地抽了抽嘴角,并未因柳帘的拍马溜须而有半点自喜。
“姑娘信口就来,难道不觉得有虚荣之嫌?”
柳帘亦不卑不亢:“乡下人头脑简单,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懂何谓虚伪,不及王公贵族的子弟学识渊博,说话讲究斟词酌句。”
杨仲慕一噎,不知如何作答。
感觉受到了讽刺,却又好似感受到了对方的真诚。
见杨仲慕默不作声,柳帘看似为打破尴尬地随意问话:“大少爷这是要给哪位姑娘送衣物吗?”
杨仲慕低垂着头,一边往前走一边瓮声瓮气道:“你既是王爷认的侄女,想来也应该知晓他有一个重伤苦难的女儿了。”
柳帘“哦”了一声,表示醒悟的模样,其实王爷并未跟她聊过自家的家常事。
大少爷和小姐之事,只字未提。
她紧随几步,追了上去。
“秀儿妹妹……现在醒过来了吗?”
杨仲慕脚步一缓,回首看了柳帘一眼,语气难得地缓和了些。
“秀儿,还没有意识,是能睁开眼睛和进一些流食。”
柳帘不由蹙了一下眉头,秀儿既然能睁眼和进食,按理能够恢复一些知觉,哪怕只是慢了些,两个月过去了,也不会一点都没有进展。
“大少,我跟你一起去看看秀儿好吗,这也是作为阿姐的……心愿。”
听得柳帘自称秀儿的阿姐,杨仲慕心肠一软,虽有万般抗拒的理由,但就是狠不下心来拒绝。
如果秀儿真有一个亲阿姐,多一个人疼爱她,他也不至于如此自责。怜悯秀儿了。
“看看就看看吧。”他无力地叹息一声,“只是秀儿也不知你去看过她,不能领会你的心意罢了。”
说罢,眼圈儿又红了。
柳帘不再吱声,默默地跟在杨仲慕身后,进了一间门户朝东的厢房。
此时阳光普照,细碎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屋子,洒在床榻之上。
秀儿微睁着双目,一动不动躺着,面色有些浮肿。
柳帘向前握了一下秀儿的手,同时手指探向她的手腕,把了脉象。
趁杨仲慕不在意,迅速翻了一下秀儿的脸皮。
柳帘的眉头瞬间紧锁,心中疑虑重重。
她沉思了一小会儿,绕过杨仲慕身前,突然一个趔趄,眼见就要跌倒。
杨仲慕本能地拉住她空中挥舞的手,稳住了她的身形,而柳帘的指尖有意无意地滑向他的手腕。
“没事吧?”杨仲慕面色平静,问道。
柳帘不动声色摇摇头,表示没事。
“你能来看秀儿,怎么说都得谢谢你。”杨仲慕漠然道,“但驴子的事,请恕我无法满足你跟你家孩子的要求。”
柳帘奇道:“看一下而已,有很严重的事吗?”
杨仲慕道:“此驴我受一个挚友的托咐,要好好照顾它,它脾性不好,供人观赏,惹毛了这伙计,谁来了都不好使。”
柳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