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一身玄衣的男子大喝一声,簇生的黑眉下两只眸子瞪地溜儿圆。
倏地,一枚精铁打造的箭矢横削过鼻梁,男子黝黑的面皮上便翻起了红浪,若是车势再快上一分,男人也便被钉了个对穿。
但男子把住缰绳,气势不减,又大喝了一声——
“驾!”
夹道两侧地树林像是相合似地,射出了数枚精铁的箭矢,在日光下隐隐泛着杀气,尽数钉在马车壁上,那马车窗子被铁木从内钉死,像是早已知道有这场截杀。
藏于两侧树荫蒙面的黑衣人,暗道不好,高呼道:
“主上有令,生死不论!”
“上!”
左右下属,十余个八尺的大汉一跃而出。
从南地去扬州的官道多是多,但是他们为了赶时间专走的近路,这近路因年久失修本就狭窄,纵使是官府修缮也不过能并行两架马车。
两侧高耸入云的阔叶林遮蔽了大部分的阳光,此刻黑压压的一片的玄衣死士占据两道。
前路横生了一块巨石,周遭刀光恻恻,明明是烈阳正午,却像是入了冥狱。
男人左手挽着缰绳打了个死结,右手摸向身侧的长剑,车势渐慢。
“宵匪熊胆!”
男子大斥。
“眼瞎实了,敢拦你爷爷的驾!
”为首的黑衣人嗤笑一声,也不多说。
“上,宰了这黑狗。”
七八个大汉手持大刀,一齐上前逼近。
男人粗眉紧皱,长剑横胸,左手一揽缰绳,那车架前的马便高昂起前蹄,气势如虹的踹倒两个。
不等黑衣人反应,男人纵身一跃,闪过劈来的弯刀,双脚齐齐踹飞了周侧的两个憨的。
那大刀劈在车楞上,生生砍进了三分。
树影婆娑,正午极利的阳光射穿了林间黏腻的空气,又为这一方小小的林子添了几分杀意。
“呵”
一声呼哨,男人在空中以一个极刁钻的姿势,反手持握长剑将那匪徒刺了个对穿。
其他人的刀风又至,直劈男人面门。
咻的一声——
马车内射出三只弩箭,一只弹偏了大刀,两只直中两个黑衣人的咽喉。
那刀险险削下男人的半边鬓角。
男人眼也不眨的,抽回长剑,反手掷出,正中前面倒霉蛋的左眼框。
“啊!”
一声凄厉的叫嚷响起。
又被浓密的林子吞没,为首的黑衣人,眼神锐利地瞥了眼那倒霉蛋,下属的人便狠厉地斩去了还在嚎叫的同伴头颅。
热血溅起尘土,在场却没一个人动容,此时周遭陷入了死寂。
男人脚下一踏,钉在车架上的大刀,便似有灵一样,在空中绕了个弧线到了男人的手中。
男人狠狠的呸了一口,左手持握缰绳,右手灵巧的挽了个刀花。
“格老子地,可算是给了爷爷一把刀。”
马车内的人笑骂道:“马六爷,你这算不算是见了亲亲六嫂了。”
听声音,还有些稚嫩,像是个不足双十的姑娘,言语倒是风流似了浪荡子,语气轻松,倒不像是出于杀意蒸腾中。
“皮丫头,教坏了老子的小小姐,你当大姑娘回去给你好果子吃!”
为首的黑衣人,眼见手下的兄弟倒了大半,眦目欲裂,又听他们闲聊,明显不将他们放在眼里,怒气如热油滴水,眼见的沸腾起来。
“动手!”
一声怒喝,脚下踢踏起飞尘,当先向马六出招砍去。
马六黑红的面皮上还翻着红痕,血滴在粗麻的短打上衣上,看着憨厚又老实,他轻巧的侧步半分,让出左手的空档。
左侧的黑衣下属心中一喜,顿时改劈为挑,对着马六爷的后肩挑去。
没料,马六瞬发一力,右刀后挑,直接斩了小喽啰的右手,侧身下蹲改刀反握,横拉向黑衣人肘下的空档。
黑衣人劈空一刀,眼见身下的刀就要近身,直用左臂格挡,脚尖便向马六的头中踢去。
马六的刀极快,近黑衣人左臂时循着空档脱手一甩,刀剑便将黑衣人的面皮从中划到了鼻尖,左手持握缰绳成拳,硬对了这一脚。
黑衣人后撤踏在马上,右刀狠刺进了马屁股里,马儿吃狂便向前路的巨石上撞去。电光火石——马六气极,大吼一声,用尽了力气,死死拉住马儿的缰绳,直将吃痛的烈马拉起了前蹄,黑衣人踏马飞身,几乎是瞬间便近了马六的身。
马六双目圆瞪,也不放开双手,直看着黑衣人挥出弯刀,黑皮红血瞪圆了双眼,像极了厉鬼。
黑衣人不敢懈怠,挥刀便向马六脖颈处砍去。
“放肆。”
女声凌厉,马车内又射出一支弩箭。
小小巧巧,向黑衣人的眉间射去,黑衣人后撤不及,刀势越发凌厉,像是死也得将马六拉上垫背。
马六怒极,大喝一声,向后倒去,连带将马也掀了个趔翘,右腿成刀向黑衣人踹去,黑衣人见势不好,侧身摔下车架,也是实打实吃了一脚在腹。
尘地上滚了一遭,又呕出些血来。马六也不好过,掀翻了马匹,车架直向前倾倒,双手都勒出了血痕,三两步下了车。
脚尖挑起刀。
狠呸了一口,“敢砍老子的马,老子今天就扒了你的皮。”
鲜血染红束手的刀柄,一滴滴滴在官道的车辙上。
黑衣人也不说话,眸中杀意翻涌,翻身便举刀砍来。
马六右臂也不见抬起,锵的一声便两刃相接,两人在日光下过了五六招,马六又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掀开了黑衣人半边的面皮。
黑衣人吃痛一声,半边已是血肉模糊耷拉在嘴角,颇为嚇人。
马六轻哼一声,举刀近身,再看去,黑衣人已是身首异处。
马六头也不回的走近车架,半跪在侧躺的马儿身边,呜呜地哭起来,哭声和马儿大口的呼气声一唱一和,倒像是在哀叹,怎么这么倒霉。
车架倾斜,一个穿着灰青短打的小姑娘钻了出来,高挑又纤细,一只手拿着一只精巧的弩箭,一只手拿着一只朱赤的锦盒,一脸嫌弃地说:“行了,六爷,别哭了。”
蹲在马六身边,大喇喇地倒像是个小子。
将锦盒往马六眼前晃了晃。
“诺,姑娘的药,给老黑吃了,没大事的。还有你这脸自己也涂涂药。”
马六闻言,一个咕噜拿了药就往马嘴里塞,还嘿嘿一笑。
“忘了忘了,咱还有小小姐。”
小姑娘也没恼,转身去林子里摘了几个果子回来。
马六给老黑喂了药丸,轻抚了两下马背,也是神奇,马儿便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了。
小姑娘又将果子碾碎涂在马屁股上。
“六爷,给老黑把车架卸了罢,咱们牵着走。”
马六吃了一惊,那小姐呢?总不能跟着一起走。
小姑娘横斜了马六一眼,也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左不过就五里多了,姑娘我背着就行。”
马六嘿嘿一笑:“小桃红,小小姐还是心疼老黑呀。”
小桃红也不和马六计较,六爷出了名的爱他的马,这次也是为了护送小姐回京,才落得这样。
“桃红。”
一声稚嫩冷清的女声传来,像是在春月里最干净的残雪。
“收拾下行囊,过了这城,不消两日就能到扬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