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悄无声息的来到后半夜,一道纤细的身影轻轻把门打开一条缝,蹑手蹑脚从屋里走出来。
涂知意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往下看看,掌柜的已经睡沉了,大堂中只剩一支蜡烛孤零零的燃着。
有了光亮也不至于下楼梯的时候看不清,她很快从大厅穿过,来到后院井边。
朝井中看一眼,里面黑幽幽的一片。凑的近了,还能感受到森森凉气扑面而来。
“唉……”涂知意叹了口气,将手指放进口中咬破,在井边落了一滴血。
她现在用的不是原身,这血的凝魂作用也不知道带过来了多少。
就在血滴落在井沿的那一瞬间,涂知意明显感觉到井中萦绕的点点黄色荧光开始慢慢向上聚拢升腾。
虽然很慢,但确实有效。
她心中一喜,又使劲捏了捏伤口,多放了些血出来。
黄色荧光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在井口上方凝成了一个人形。
一个淡淡的,半透明的女子。
“你是何人?”涂知意问。
女子眼露迷茫之色,她思考了很久,然后摇了摇头。
她不记得了。
“为何停驻在此?”涂知意接着问。
“我……”女子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哀伤,“我想爬上来……”
涂知意明白了。
“你是从这里掉进去的吗?”
女子恍惚着点点头,而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连忙摇头:“我是被人推下去的……对,有人推我……”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时急时缓,让人理解起来很费劲。
涂知意不急不躁,待她情绪稳定些后,慢慢地引导她:“是谁把你推下去的?”
“是……是夫君,我的夫君!他要杀我,他把我推下井……”
女子突然激动起来,飘在半空的身体猛地前倾,似是想离开这里。
但她的魂魄能量已经消散太多,如今全靠临死前的一点执念支撑,她根本离不开这方寸之地。
涂知意默默后退了一步,看着如同在玻璃瓶里一般横冲直撞的女人,心底叹息。
这间客栈里所住客人做同样噩梦的原因就在此。
这女子被夫君推下水井,怨气聚集在这里,便会影响附近的人。
她没有什么能凝聚成形的本事,只能渗入梦中向人求救。
而且看现在这魂魄的能量,基本能判断出此女子已经死去一年以上了。
涂知意就静静地等着,等她安静下来。
“你已经死了。”
涂知意平静开口,虽于心不忍,但还是要告诉她。
女子的魂魄落在井边,她趴在井沿上凄凉的看过来:“我死了吗……原来我死了啊……”
涂知意走到她身前俯下身,右手轻轻抚上她面颊。
“放心,我替你讨个公道。”
女子呆呆的看着涂知意,不知为何,这个女人总能给她一种非常安心的感觉。
就好像只要有她在,这世间就有公道可言。
晶莹的泪珠自眼角落下,女子的身体渐渐化为四散的光点,魂归天地。
涂知意站在原地沉默片刻,转身准备回房间。
刚进大堂的门,就看到一个男人坐在烛火边,手中捏着一只茶盏,茶盏中是早已凉透了的白水。
正是她那攻略对象,契约夫君司马上兮。
他什么时候来的?看到了多少?
涂知意心头一慌,但很快就镇定下来,走到司马上兮身旁惊讶的问:“少爷怎么在这?”
司马上兮眼神探究的看着她:“夫人大半夜的不睡觉,还有出来闲逛的习惯?”
涂知意在他对面坐下,摸了摸茶壶,放弃了给自己倒水的想法。
“我可不是出来闲逛。”涂知意托腮看着他,“我办正事呢。”
司马上兮眼神戏谑,明显不信。
“你看啊,这些人做噩梦的场景都是井边有一个女人在哭。整个客栈就一口井,我觉得不管怎么说,都和这井脱不了干系。”涂知意像模像样的推理。
“那夫人胆子可真大,白日里不去看,偏偏要深更半夜独身前往。”司马上兮幽幽的盯着她,似乎要把人看出个洞似的。
涂知意:“鬼神之说皆是无稽之谈嘛,少爷您亲口说的。”
说完这些,涂知意站起身道:“我先回去睡了,少爷夜里少喝些水,不然容易肾虚。”
不等司马上兮回答,她就哼着小曲上楼回房间了。
空荡荡的大堂里只剩了司马上兮一个人,烛光将他的影子铺在地上拉得老长。
茶盏中的清水随着男人手指转动杯沿的动作来回滚动,男人盯着那水,眼神中染上些复杂的情绪。
他睡眠一向浅,涂知意从他门前路过的时候就醒了。
于是他看着涂知意进后院到井边,然后自言自语了两句。
听到涂知意关门的声音,他抬头看楼上一眼,无意识的将茶盏递到唇边。
冰凉的水触上唇瓣,带着浅浅的刺激感。
他想起方才涂知意临走前“好心”交代他的话,将杯子放回桌上站起身。
看了一眼仍在柜台后呼呼大睡的掌柜,司马上兮轻笑一声,放轻脚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涂知意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司马上兮已经在大堂等着了。
一打开屋门,玲珑和小鱼就焦急的围上来。
“少夫人,您可算是醒了!您没事吧?”玲珑拉着她上下扫视好几圈。
“我能有什么事啊?”涂知意伸个懒腰,满不在乎的说。
“少夫人可真是心大!”玲珑作势嗔她,“在这闹……的地方还能睡得这么香!”
涂知意嘿嘿一笑:“哪里闹鬼了?你们昨夜做噩梦了吗?”
“我……”玲珑一噎,讪讪道:“好像没有。”
“我也没有。”小鱼语气中还有点失望,小嘴撅的老高。
涂知意摊手:“那不就得了?”
玲珑也不再提此事,进屋给涂知意简单梳妆后,三人才下楼吃饭。
午饭是看着涂知意醒了才吩咐厨房开始做的,所以等她收拾完出来,刚好开始上菜。
涂知意看看时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少爷怎么不先用饭?我这梳妆也怪麻烦的,万一耽误了少爷下午的事情多不好?”
“无妨。”司马上兮浅笑着看过来,“没什么比夫人更重要的事情。”
涂知意看着他干笑两声,心道这人演技真是炉火纯青,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们俩是恩爱小夫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