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华殿的小院中冒出滚滚黑烟，咳嗽声此起彼伏，其中还夹杂着程笠气急败坏的叫嚷。
“乔水水！你不会烤就别在这瞎搞！好好的一条鱼被你造成这样！”
“行了行了！一条鱼而已嚷什么嚷！”
“快快快起来，让我来……”
涂知意和暮山沉进门的时候，就看到院子里乱成一锅粥的五个人。
乔水水死拽着烤鱼不松手，程笠和川竹一个抓她胳膊一个抢她手中的铁签，季斯年在一旁试图阻拦，星牧坐在小板凳上边吃肉串边看他们抢。
注意到门口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星牧第一个站起身子，惊讶道：“师父？”
“啊？”
四个人皆是一愣，齐刷刷向涂知意看过来。
“老大？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川竹最先发出灵魂质问。
涂知意摆摆手：“有点突发情况，提前回来了。你们这是在……烧烤？”
星牧赶紧拿了两串烤肉过来，给她和暮山沉一人分了一串。涂知意摸摸小徒弟的脑袋，揽着他的肩膀走进院中。
沙华殿不止她自己住，五府总督都住在这里。偌大的院子只有一个人太冷清了，她喜欢大家住在一起热热闹闹的。
反正这里空房间多，连暮山沉都有一间屋子。
同样在天界浮白宫也有涂知意的房间，以前被老冥君催婚催的紧了她就会溜到天界住一段时间躲躲。
不然她爹半夜三更往她屋里塞人。
季斯年就是这么来的，被塞进她屋的时候才十四岁。
十四岁！
天知道涂知意当时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内心有多崩溃。
见涂知意回来乔水水也不闹了，老老实实交出掌勺大权坐到老大旁边等着吃。
季斯年一手好厨艺都是根据她的口味练出来的，烤个串得心应手。
涂知意一边看着他熟练的动作，一边用胳膊肘戳了戳身边的暮山沉。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找我？”
暮山沉微微一愣，笑道：“这你都猜出来了。”
涂知意托腮看着他，眼神不置可否。
她带着俞筠刚踏进天界地盘就碰到暮山沉，他堂堂天君总不能一直在边境守着，肯定是有什么事急寻自己结果正好在边境碰上了。
暮山沉从袖中拿出一叠信件交给她：“在明煦以前的房间找到的，你看看。”
涂知意接过来一张一张的看过。
这是陆明煦在空山完成一百年的修行回天宫后，两人的书信往来。她手里拿的，都是曾经自己写的回信。
她本就不擅长写信，所以每次回信的内容都只有一两句话。
“小黑要是瘦了我跟你没完！！！”
“还好吧，我没觉得。前两日师父带我下山游历在山里也碰到一个怪物，人脸蜘蛛身，你说的那个肯定没我碰到的这个恐怖。”
“我画的丑，你凑合看看。”
接下来是一张手感略有不同的纸。
涂知意的眼神接触到这张纸后，瞬间凌厉起来。
纸张正面有一个墨迹涂的黑疙瘩，背面画着一个丑兮兮的大肚子蜘蛛，长着一张人脸。
一看就是别人给她的信件最后一页只有两个字，她嫌浪费就把那两个字抹掉直接拿来画图用了。
旁人可能并不在意这张纸的手感，可作为冥君，涂知意自然一眼能认出来纸张的问题。
这是冥界主君专用的纸。
此等宣纸非常珍贵，透光阳光可见彼岸花图腾纹路，只供冥君使用。
六界皇室信件往来为了防止造假，都会使用这种宣纸。纸上各有六界图腾作为区分，只有主君和身份高的皇室子弟可用。
而这张纸……是她爹老冥君给她的信件末页！
“你也发现了。”暮山沉语气凝重，“我在明煦书房看到这张纸的时候就隐约觉得不对，我怕他已经知晓了你的身份，这才着急着想去寻你让你注意防范，结果在边境遇上了。”
涂知意呼吸乱了一瞬，而后马上恢复过来：“他应当是没有发现。”
如果他知道梦途是冥君，以他的性子，绝不可能对自己是这个态度。
只是陆明煦曾和她说过，他对自己的母妃希愿公主从无隐瞒。
那这封信……希愿公主究竟有没有看过？
如果她看过，那她有没有认出来纸张的特殊之处？
可惜希愿公主已经死了三百多年了，这些问题的答案也无从知晓。
六个人围着小桌子吃饱喝足之后，涂知意才喊程笠到一边说悄悄话。
“呦，还能想起来任务啊？”
程笠一边调侃她一边打开数据面板给她看。
只见陆明煦那一栏后面的好感度已经涨到了百分之七十五，仇恨值嘛……
进度条冲出数据栏太多，根本看不见数字。
“别灰心，”程笠安慰她，“这个仇恨值先前降过一点的，只不过不明显而已。”
涂知意干巴巴的哦了一声：“那可真是件大好事。”
两人转过身来看到暮山沉的背影，她又想起一件事，一把抓住程笠问道：“你有你这个npc原本的记忆吗？”
程笠眯眼：“有吧……怎么了？”
“当时我师父把我带走的时候，你在场吗？”
“在啊，我可是你爹的心腹好吧。”
涂知意顿了顿，压低声音问：“我师父他……为什么要收我为徒？”
“嗯……”程笠思索半晌，摊开手：“不知道，他莫名其妙的。”
“哦对，他提了句替天界赎罪。”
“赎罪？”涂知意猛地提高了音量，“替天界？”
难道不是替陆明煦赎罪吗？
尹寂知道是陆明煦把她推下去的，又不让陆明煦说出去，怎么看都是更关照这个天界小皇子吧？
她脑中快速闪过陆明煦在空山修行时，尹寂对他的态度。
好像也没有特别关照啊？
“怎么了这么惊讶？”程笠探头过来瞅了瞅她的表情。
涂知意轻轻摇头：“没事，我才知道我师父知晓当年是陆明煦把我推下诛仙台的，但他没说。”
“啊？”程笠倒吸一口凉气，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事当时要是让你爹知道，天冥两界非得打起来。”
涂知意心头一动，突然想到尹寂对她说过的话。
“战，是为止战。”
“原来师父是为了避免战争，才选择让我委屈委屈的吗……”
她转过身去直直的盯着尚未熄灭的烤炉，盯到眼睛开始酸痛都不肯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