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知意昏昏沉沉的醒来时,隐约看到有一人趴在床边睡着。
她艰难的动了动脖子,试图缓解强烈的头痛之感。谁料一歪头,脑子眼如同被猛钻了一下似的,实在是没忍住闷哼出声。
床边那人听到动静瞬间直起身子,眼下还有淡淡的乌青,胡茬也冒了头,看起来比床上的病号也没好到哪去。
“你醒了?还有没有哪不舒服?想吃什么吗?”
洛屿满脸疲惫之相,但眼睛里满是藏不住的激动之色。
涂知意晕了半晌才勉强聚焦看向他,第一句话就是:“屿哥你是被卖进黑砖窑了吗?”
怎么看着这么凄惨?
洛屿有些尴尬的摸摸自己的脸颊,语气不自然的说:“这几日···没顾得上收拾。”
“哦···”
涂知意往后坐了坐,靠在床头。
等下,几日?
她问洛屿:“我睡了几天?”
洛屿看着她的眼睛:“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
涂知意突然急道:“那画像你拿到了吗?”
那可是最重要的东西!丢了可就完犊子了!
洛屿把床上激动的要蹦起来的人按回去,无奈道:“拿到了,已经安排去查了。”
五日前,星牧带着司野匆匆赶回府衙,送来了画像,说这是小栀还原出来的凶手。
他下意识的问题就是,为何是你送来,不是她亲自来?
后来司野带他去看了那间偏僻的校舍,他这才明白过来,为何前段时日涂知意总是迟到,总是犯困。
那地上密密麻麻的阵法纹路,皆是由心头血所绘。
想到此处,洛屿眼眶不自觉的酸了酸。他连忙抬头看了看屋顶,将那泪意压回去,而后板下脸来看着窝在床头的少女。
“那是什么阵法?”
涂知意咬了咬嘴唇:“就···溯洄阵。”
“用了多少天布好的?”
“大概···七八天吧···”
看洛屿脸色不太好看,涂知意忙解释:“那心头血一次不能取太多嘛,我也不傻,一次只取一小碗,不影响日常工作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有些心虚。
毕竟失血过多,容易嗜睡,都天天迟到了。现在说不影响日常工作,实在是牵强。
洛屿看着眼前少女嘴唇一张一合的,心头钝钝的疼。
“一次只取一小碗···”他喃喃自语,“所以你每天都要往自己心口捅一刀?”
涂知意闭上了嘴。
眼前男人看起来似乎状态不太好,他的双手一直在颤抖,语调也散的不成样子。
面对这样的洛屿,她有些不知所措。
洛屿似乎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床头的桌案上拿起了涂知意的空间袋。
涂知意见状下意识的想去抢,无奈洛屿完全不给她这个机会,手下动作飞快,三两下就打开了它。
看着男人从里面掏出来的一大把“糖”,涂知意讪讪的捂住了脸。
洛屿掂了掂手中糖豆,又从自己腰间锦囊中拿出两颗,剥开放在桌上。
很明显,一种颜色发黄,一种更白一些,根本不是同一种东西。
“可以啊。”洛屿阴涔涔的笑了一声,语气令人害怕。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啊。”
这种止疼药的效果他可是亲眼见证过的,怪不得这丫头能每天捅自己一刀还活蹦乱跳的。
还把药包装一下,当着所有人的面吃,硬是没让任何人发现端倪。
这种伎俩,真是不知道让人夸她好还是骂她好。
涂知意暗戳戳的拉着被子遮住脸,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身子蜷成小小一团,看起来甚是可怜。
见她这样子,洛屿也不忍心再说她,语气了软下来。
“以后这种阵法,不准再用了。”
涂知意点点头,小鹿似的眼睛扑闪扑闪的,委屈巴巴的瞅着床边男人。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以后都不会再用了。”
她声音闷闷的保证着,让人总觉得这话中似乎还有别的意思。
洛屿盯她半晌,看她眼中确实没有应付的意思,这才放下心,去厨房给她取饭菜。
这几日不知为何,星牧和季斯年都不在。
除了涂知意晕倒的第一天,两人一个带司野来回跑,一个找大夫进学校,忙活了一天之外,第二日他们两人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与他们一同玩失踪的,还有程笠。
洛屿不眠不休的在涂知意这里守了五日,怕她随时醒过来要吃东西,只能每天都做一些清淡的粥饭放在厨房温着。
案府那边,不太重要的案子都交给了邵菲骄,尤其重要的案子都给他送来在涂知意这里处理了。
他端着饭菜,路过院中水缸时,随意往里面瞥了一眼,然后脚步顿了顿。
好家伙,这是谁?
胡子拉碴,大黑眼圈,衣服也皱皱巴巴的,活像是个痨鬼。
刚才就这样在屋里跟那丫头说了老半天话?
洛屿登时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这老脸,没地方搁了。
······
看着涂知意吃完了饭,又将碗筷收拾好,洛屿这才将自己勉强拾掇了一番,准备回府衙。
毕竟作为总领,五天不出现总归说不过去。
他从玄极出来,路过一条小路时,却忽然被一个男人挡住了去路。
那男人一袭黑衣斗篷,巨大的帽檐遮住了半张脸。
洛屿这么多年在案府不是白待的,在看到这男人的第一眼,就意识到此人有问题。
他脚下步调不变,浑身布满了戒备之意,好似没有看到路中间挡着的人一般,继续往前走。
男人缓缓抬头,摘下了帽子,露出一张眉眼间与洛屿十分相似的面孔。
“洛大人,可否赏脸一叙?”
洛屿此时正走到他身旁,两人皆侧了身,直直面向对方。
看着这男人的脸,洛屿心头大震,下意识就拒绝道:“有事,恕不奉陪。”
男人笑了笑,周身隐隐透出了森凉之意。
“有什么事,能比我们父子团聚更重要的?”
他将手搭在洛屿肩头,叹息道:“你可知为了见你一面,为父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
“嘁——”
不远处的屋顶上,两人抱肘看着这边的情形。
“他付出多大的代价?怎么不看看我们付出多大的代价!”川竹横眉竖眼的抱怨着。
“不能让他们进来的太过容易,还得保证他能顺利到幽都。我算是明白了,高质量的放水才是最难的事!”
站在他一旁的星牧神色淡淡的看着洛屿的背影,问了句:“人都处理完了?”
川竹指了指那黑斗篷男人:“除了他和他的一个亲信,其他人都抓了。”
“好。”星牧点头,“辛苦竹叔了。”
川竹摆摆手:“不辛苦,我现在就担心他要是回妖界一吹牛,说他一个族长都能潜入幽都,我这外府的脸面可就没地搁了。”
星牧笑了笑:“没事,他不好意思说出去的,毕竟来一趟都快全军覆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