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几日来，涂知意都是入了夜才从府衙出来。
她让洛屿拿了些洛岭以前的衣物用品过来，又将洛岭死时身上的那件血衣反复感知，试图再找到些什么线索。
许之奇的衣物也感知过了。
他找到了那间茅屋，留下标记准备撤退时被那红衣女妖发现，被抓了个正着。
女妖问他，那日收殓张玟尸体时，他旁边站的那人是谁。
自然是洛屿。
许之奇回的是：“案府一处洛大人。他一定会找到这里，抓住你，替枉死之人讨个公道。”
这就很有些意思了。
根据涂知意从洛屿的衣物上感知到的信息来看，那红衣女妖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从头到尾都只称呼他为“洛大人”。
或许这女妖，根本就不知道洛屿的名字。
那么十三年前的旧案，就有这样一个可能。
一个组织要对少年洛屿下手，但因为洛屿陷入发狂状态导致他们失败了。
而红衣女妖是这个组织的人，她并未参与那次杀戮，所以并不识得他们的目标人物，只能根据特征描述来继续寻找目标，完成当年没有完成的任务。
涂知意对着洛岭的血衣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感知。
她迫切的想确认一件事，这件事如鲠在喉，扎的她心中难受。
洛屿回回见她屋子还亮着灯，都会进来陪她一起。
见她眉头紧锁神情严肃，洛屿也不敢打扰她，只能暗暗退出去给她买些晚饭回来。
涂知意睁开眼，屋中已经换了一个人。
“笠哥？”
程笠斜靠在软榻上，手中随意的翻动着卷宗。
“怎么样，有什么想法？”
涂知意放下手中血衣，靠坐在桌子边缘，叹气道：“没有，看不到凶手。”
“哦？”程笠合上卷宗，语气戏谑“你不是已经看到了疑似之人？”
涂知意霍然抬头，心脏都好似停了一秒。
程笠面色淡然，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过涂知意的脸，就好像刚才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涂知意沉默良久，没有搭话。
程笠不急不恼，从软榻上起身来到她面前，声音低沉，带了些威压之意。
“既然看到了，为何不说？”
“因为肯定不是他，没有必要说出来误导案件走向。”
程笠轻笑一声，将手中卷宗扔在桌上。两物相触，发出的响声在寂静的府衙里显得格外清脆。
“你见过他发狂时的状态，他是没有任何理智的。”
“他没有理智，但他有本能。”涂知意梗着脖子倔强的看着眼前男人。
“笠哥，他连我都不会伤害，更何况是他姐姐呢？”
程笠语出惊人：“那又不是他亲姐姐，你应该知道的。”
涂知意突然哽住了。
她在看到洛家夫妻是凡人的时候，就已经猜到洛屿可能不是洛家的亲生儿子了。
此刻从程笠口中听到这句话，就算是坐实了。
毕竟他是案府总督，他能得到的消息，比自己掌握的更多。
涂知意缓了缓心态，语气中隐隐带了些央求的意味。
“他也不知道那不是他亲姐姐啊···笠哥，他不会伤害洛岭的，绝对不会。”
程笠看着眼前少女恳切的眼神，叹了口气。
“你就这么相信他？”
“我信。”
“哪怕你亲眼所见？”
“眼见不一定为实。”
程笠双手一摊：“那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嘴长在你身上，你咬死什么都不说我也没辙。”
他走到门口，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十三年前那可是命案，你考虑清楚。”
打开门，外面是僵立在原地的洛屿。
程笠笑着同他点了点头，侧身从他身旁过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涂知意看着门口的洛屿，心跳的快要冲出胸膛。
他什么时候来的？都听到了多少？
压下心中的慌乱，涂知意连忙上前从男人手中接过油纸包，转移话题：“今天买的是什么？好香啊···牛肉饼吗？”
洛屿好似刚回过神，僵硬的点了点头，抬步走进屋中。
涂知意将油纸包摊开，拿了个肉饼送入口中，又拿了一个递给他。
“真好吃，我都快饿死了，屿哥你真好。”
洛屿勉强笑了笑，尝了一口手中肉饼，味同嚼蜡。
“那个···”
他讷讷开口，语气颇为不自然的问：“总督大人刚才来做什么？”
涂知意口中咀嚼动作不停，含糊不清的说：“来问案子进展，没别的事。”
“哦···”洛屿看着正在大快朵颐的少女，心绪复杂。
这姑娘什么时候吃饭这么不注意形象过？
因为心虚，所以各种动作都变得浮夸了起来。
“总督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犹豫再三，洛屿最终还是选择问出来。
他仔细观察着少女的神情，呼吸有些紊乱。
涂知意将口中肉饼艰难的咽下去，咳嗽两声转身去拿杯子，背对着洛屿道：“什么什么意思？”
“他说，你···什么都不说？”
涂知意稍稍松了口气。
看样子他应该是刚到门口，只听到了最后两句，没听到前面的有关他身世的内容。
想想也是，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故意在门外偷听。要是到的早了，听到屋中在谈关于他的事情，十成十就敲门进来光明正大的听了。
想到此处，涂知意定了定心神，放下手中水杯坐回原处。
“看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逻辑不通，很有问题。我就想着再看看，等理顺了再说。”
洛屿却突然激动起来，他猛地抓住涂知意的肩膀，语气急切：“所以你真的看到了？你看到了什么？”
涂知意吓了一跳，身体不自觉的后倾，连带着洛屿也险些重心不稳压在她身上。
“屿哥，你别激动···”
她从洛屿双手的钳制中挣脱出来，眼神飘忽。
洛屿已经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了端倪，追问道：“你看到了疑似凶手的人？”
涂知意没动。
洛屿的心却开始一点一点沉下去。
“你看到了，为何不说？”
涂知意抬头对上洛屿的眼神，坚定道：“因为凶手不可能是他，所以没有必要说。”
洛屿猛地站起身，手足无措的在原地踌躇片刻，俯身轻轻搭住涂知意的肩膀，语气尽量平缓的说：“你先说出来，我向你保证，一定秉承公正的去看待这个人。如果有线索，我们一起整理。多一个人总是多一个思路的不是吗？”
涂知意看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
洛屿粗重的喘息几次，眼睛泛红。他加重了手中力道，将涂知意的肩膀握的有些疼。
“是不能说吗？没关系···你告诉我，我不会轻举妄动···算我求你，给我一条路···”
他魔怔一般，用乞求的眼神看着面前少女。
这是他上任总领之位以来，唯一一次这样卑微的乞求。
涂知意闭上眼，用行动回答了他。
她不能说，你发狂时的兽形状态，四指的钢爪同那红衣女妖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