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往自负美貌,可在许彦真面前,他的美貌也不过如此。
一曲奏罢,许彦真才一睁眼,便听白澜问:“你在思念谁?”
他心头微动,却见白澜续道:“很想他?”
许彦真轻笑。
白澜听得懂。
他坐了过去,“我有一个弟弟,多日不见了,有些想念。”
白澜本要饮酒,听到他这话却放下杯子,去书案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张卷好的纸递给许彦真。
见许彦真面露不解,他道:“偶然听到主上和遥妆的谈话,怕你不信,去山下镇子里找来的,本想找机会给你,正好你来了。”
许彦真满心疑窦,待接过那张纸展开。
看清楚上面的内容,他神色大骇,人猛地站了起来。
那是一张告示。
【叛国之贼许光清次子许夙为现已被捉拿羁押,将于本月二十九,于东门处以五马分尸之刑。】
一旁的画像正是许夙为。
许彦真慌乱之下,碰翻了桌上的酒杯。
白澜说,他是听见霍夭和遥妆的对话才知道这件事的。
也就是说,霍夭早就知道?
那为何不告诉他?
明知他为了小弟梦魇不宁,明知不久后他的小弟将被处死,他居然不告诉他!
许彦真脸色发白,颤声问白澜:“为何要告诉我?你不怕霍夭?”
“当初你留着我,不就是想让我帮你离开阴山吗?”白澜淡淡道,“主上此次外出,归期不定,若你想去救你弟弟,明日午时之前,走西边。”
许彦真先是点头,可又想起西边镇守的那条巨蟒。
“可是西边有……”
“你走就是了。”白澜定定地看着许彦真,“许彦真,走了就别回来。”
……
许彦真匆匆从听音阁离开之后,灰白着脸回了清晖院。
霍夭为什么不告诉他?
他从来没要求过霍夭帮他救人。
他可以自己去救。
可霍夭为什么不告诉他?
屋里没有点灯,许彦真坐在桌边,手里握着个茶杯,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猛然间,他突然明白了。
“我帮你灭了寻朝,好不好?”
“寻朝高官的私隐,你应该多少知道一些。”
“本座要兴建一个魔修为主的王朝,寻朝离得最近,我要打下来。”
“嚓”的一声,一向文弱的许彦真,居然将手里的青花瓷茶杯捏碎。
瓷片扎进掌心里,血流了满手。
他明白了。
霍夭是故意的!
霍夭是希望许夙为死了以后,激发他内心的仇恨,帮他打寻朝!
天不知何时已经亮了,遥妆进来给许彦真送水,却发现他已经起床,而且手还被扎破了,霎时间脸色大变。
“公子,你的手怎么了?”
她一边问着,一边拿了药和白布,要为许彦真清理。
许彦真担心许夙为,一想到遥妆也瞒着他,心底生怒,一把将遥妆推了出去。
遥妆一个不妨摔在地上,大概是第一次见许彦真发脾气,她惊愕又茫然地看着面前往日都很温和的公子。
看着她那张脸,许彦真又想起来,自己在阴山这些日子,多亏了她悉心照料。
心里有过愧疚,他把遥妆扶起来,“抱歉,我夜里做了噩梦,没睡好。”
遥妆便明白了,安慰道:“公子不用放在心上,我先帮公子处理伤口。”
她细心地为许彦真挑出掌心的瓷片,又上好药,做了包扎。
想到她毕竟也只是听霍夭的命令,许彦真没法继续怪她,问道:“听说主上出门去了,知道他何时回来吗?”
“不知。”遥妆突然抬头,朝许彦真一笑,“公子想念主上了吗?”
想念?
许彦真完好的左手攥成了拳。
他想手刃霍夭!
见许彦真只是偏过头去,也不答自己的话,遥妆轻声道:“主上那么爱惜公子,若知道他刚走公子就对他这般思念,定会欣喜。”
许彦真没答话,趁着遥妆转过身去拧帕子的时候,在一杯水里放了点药粉。
那是他从白澜那里拿来的迷药。
遥妆不查,转回身来,把拧得半干的帕子双手递给许彦真,“公子洗脸吧。”
许彦真接过帕子擦脸,把那杯放了迷药的水往遥妆面前推了推。
“这些日子承蒙你照顾,方才是我不对,我以水代酒向你致歉。”
遥妆几番推辞,但许彦真一直坚持,遥妆只好喝了。
那迷药起效极快,遥妆还没走出去两步就晕了过去。
许彦真把人接住,又抱着她放到床上,这才出了清晖院。
对于西边的出路,许彦真心存畏惧。
蝰蟒凶悍可怖,他毫无招架之力。
可想到许夙为就要被处死,许彦真别无他法。
他心绪忐忑地步上了西边的出路,脚步急切。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就见前方盘踞着一条大蟒,正是蝰蟒。
和上次不同,这次的蝰蟒居然阖上了双目。
许彦真故意踩了踩脚边的枯叶,蝰蟒毫无所觉。
他又试着跑了几步,见蝰蟒依旧不为所动,便再也没有顾忌,拔腿就往前跑。
夜幕降临时,许彦真极为顺利地出了阴山。
他在山下的小镇上用簪子换了一匹马,凭着那天打听到的方向,往灵都疾驰而去。
不眠不休,五天之后,终于到了灵都城外。
今天已经是二十九。
几个时辰之后,许夙为将被处死。
看着东边升起的红日,许彦真心急如焚,一番乔装之后,他牵着马正要进城,却被守城的士兵拦住了去路。
许彦真戴了斗笠,脸上抹了些泥灰,那士兵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道:“你是哪里人?进城做什么?”
“涪江人,老家遭了灾,来投亲的。”许彦真道。
士兵不信,还要盘问,却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我认识他,不用盘问了,放行吧。”
士兵回头一看,见说话的是穿着一身战甲的贺锋,连忙行礼。
“将军,三殿下有令,许家余孽或许会来劫法场,所以……”
贺锋往他一瞥,冷冷道:“怎么,如今本将军说话不管用了?许家余孽?若来人真是许彦真,本将军还能认不出来?”
士兵急忙道歉:“将军说的是,将军和那许彦真一起长大……属下多言,请将军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