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鸢原本也只是卢家的工具,她一心攀高想坐上谢凌风的正妻之位,反倒在荷花宴上丢了脸面,被送回卢家。
卢令植准备将她外嫁给五十来岁的曲州知府做继室,但到底为她拖延了半年时间,让卢鸢在这半年时间里想办法重新讨得谢凌风喜欢。
与曲州知府比,谢凌风自然更有价值。
但半年过去了,卢鸢毫无进展。她送到谢府的信,仿佛石沉大海,渺无音讯。
今日是她最后的机会,所以卢鸢刻意打扮,又做了一个古代人根本不曾吃过的“布丁”糕点,想讨得与谢凌风亲近的机会。
到了谢府内,为了找到谢凌风,她开始满府乱窜,跟在后面端着布丁的春雁早已满头大汗。
走到一处花园附近,突然对面走过来几人,匆匆跟在后面的春雁没有注意,一下子撞上了人,手里端着的托盘撒了一地。
“你怎么回事?!怎么走路的,撞上了禾婉郡主!”
被春雁撞上的是几个入府来参加谢凌风生辰宴的贵女,在这群贵女中,有一人衣着华丽,佩戴不少华贵首饰,脸上端着温婉的笑容,只是眼底闪过一分错愕。
春雁吓坏了,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那些贵女们看到满地撒出来的黄颜色凝状物,怪异又恶心,甚至有一些沾上了她们的裙摆,脸色更加难看:“这什么污秽东西也端在手里?你是哪家的?”
春雁声音都在发颤,忍着恐惧的哭声:“这是我家小姐做的糕点……”
“你家小姐?哪家?”几个贵女咄咄逼人。
“是,是卢家……”
“春雁?你怎么那么慢!”就在这时,卢鸢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
卢鸢一心想找到谢凌风讨好他,可偏偏绕来绕去找不到人,身后的春雁又慢吞吞的没跟上,等自己回转身去找时,就看见春雁跪在地上,自己做的布丁还被撒了一地。
在春雁边上还站着其他几名贵女,其中一人看上去年轻又贵气,卢蓉心中不禁咯噔一声。
众人听到卢鸢的声音,已经抬起头看了过来,其中有几人只认识卢家嫡女,并不知道卢鸢——
“卢家的小姐?卢家嫡女不是从前就已经死了吗?”
“我听说卢家还有一个庶女,你们记得吗?就是之前在荷花园闹出笑话的那个。”
“哦,是她呀。”
“她还敢来谢府?整个洛都都听说了她的笑话,要是换作我,定然连家门都不敢出!”
那几个贵女窃窃私语着,卢鸢的脸已经一寸一寸难看起来。
她衣袖下的手紧紧握住,胸膛剧烈起伏,拼命隐忍着不想将此事闹大,暗暗咬牙对着春雁低吼:“愣着做什么,还不走!”
春雁慌不择路地起身要走,却被人拦住,那人高声刁难:“你撞了禾婉郡主就想走?卢家的家教便是这样吗?”
春雁顿时吓得不敢动,只敢躲在卢鸢身后。
卢鸢压着怒气狠狠瞪了春雁一眼,随后努力扬起一个笑脸,朝贵女中那个看着最贵气的女子行了礼:“禾婉郡主,下人无知,冲撞了您。”
禾婉郡主还未说话,一旁另一个女子便道:“只一句话便了事了?也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污秽东西,将郡主裙摆都弄脏了,还不蹲下替郡主清理干净?”
污秽的东西?她做的可是你们这些古人都从未尝过的布丁!
卢鸢咬牙切齿。
她原本也瞧不上什么禾婉郡主,听说这人虽有郡主名头,却是叛臣之女,只不过是因为自小在宫里长大,得了宫里娘娘喜欢,才恩赐了个郡主称呼。再尊称,到底流着叛臣的血,在城中也无人敢娶。
听说那皇后娘娘一心想将她做主赐婚给谢公爷,今日来谢府不过也是为了搭上谢公爷,谁又比谁高贵。
卢鸢本来就是准备破釜沉舟,今日又被几番奚落,干脆也不伪装了:“什么禾婉郡主,不过是叛贼之女,我便是庶女又如何,好歹是忠臣之后!”
“你……”
“我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
卢鸢完全暴露了牙尖嘴利的本性,丝毫不在意得罪旁人。
边上的贵女们脸色都变了变,纷纷看向禾婉郡主。禾婉郡主陈婉只是面色略微一变,但面上却还是维持着温和态度,反而替卢鸢说话:“这位妹妹的婢女想来也只是无心之举,便罢了。”
她有意息事宁人,卢鸢却厌恶她装模作样,但到底正事要紧,也懒得与她说三道四,带着春雁便走:“哼!”
其他贵女替禾婉郡主打抱不平:“郡主何必对她那样的人这般宽恕,当初她在荷花宴一心想出风头,我听人说她原本还想当国公夫人呢。”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就是,区区一个乡下来的庶女也敢痴心妄想。”“卢大公子怎么会有这样的妹妹?真是给卢家丢脸。”
陈婉面上神情淡淡的,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事情,只温柔笑道:“今日是公爷的生辰,还是不要惹出事端的好。”
她这样说着,却看向自己身后的一名宫女,朝那宫女使了眼色,那眼眸之中藏匿着隐晦的意思。
宫女立刻点了点头,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消失在了人群中。
卢鸢带着春雁离开人群,她因为布丁被打翻又遭人嘲讽一事,满肚子气,连脚步都极重极快,愤愤地将地上一枚石子踢走:“区区一个绿茶婊,装什么高贵?!”
她不喜欢娇蓉蓉,但更讨厌禾婉郡主!
娇蓉蓉在她眼底更低人一等,毕竟是乡下来的,她的父亲也不过是个候补县官,她到底还是卢家女!可那禾婉郡主身份虽是叛臣之后,但身份却比她高贵多了。
她既艳羡又觉得那禾婉郡主不过是有个好身份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春雁在后面颤颤巍巍跟着:“姑、姑娘,您做的糕点……”
“啪”
卢鸢转身狠狠打了她一巴掌:“你这坏事的蹄子!难道不会仔细看路吗?!这下可好了!你打翻了我的糕点,叫我拿什么送人!”
春雁的脸被打得生疼,又不敢伸手去捂着,只能继续站在原地哭哭啼啼。
这布丁她原想着趁宴席开始前,先送到谢凌风面前的。如今东西没了,只能等宴席开始后,她再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那东西了……
卢鸢重新冷静下来,目光狠狠盯着春雁:“今日我们抬入府的箱子,你找人看好了吗?”
春雁哆哆嗦嗦,抬眼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回答:“我们的人一直看着。”
卢鸢重重吐了一口气:“也罢,等宴上我给公爷送上一份所有人都没见过的大礼,定让这些古人开开眼界!”
春雁连忙附和几句,拍着她的马屁:“姑娘准备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
卢鸢冷哼一声,只觉得到底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人,待会儿的贺礼定能让全场惊艳。
这样想着,她心情也略微好了一些。
***
傍晚,所有宾客汇集到了厅中,几十张席桌摆得满满当当,各种菜品一应俱全,每张桌子旁都配有不少下人丫鬟伺候。
菜香在厅中弥漫开来,众人的低声交谈也在厅中传开。
女眷与男宾分流,但中间没有再隔屏风,而是各自坐两排的桌。正前方是主桌,主桌上是谢凌风和其他几位贵臣,他们几人正喝着清酒,在低声交谈,其中就有武国侯。
崔老夫人坐在下方一侧的女眷桌,同桌还坐着昀湘公主、禾婉郡主,以及另一个并不熟悉的女子。
那女子穿着一身飞烟玄云衣,柔软的衣裙下是细润如玉的肌肤,五官格外漂亮精致,却又带着一丝少有的少女英气,坐在椅上却始终挺直着背脊,气势竟与昀湘公主别无二致,与周围许多人都显得不同!
这样的容色反而衬得一旁的禾婉郡主有些暗淡,卢蓉好奇地询问身旁的琴姨娘:“姑母,可认识那位?”
琴姨娘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你说那位啊,她是武国侯府的嫡长女——武枫兰。”
武国侯府?那个曾与陛下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的武国侯?
卢蓉有些印象,这武国侯在朝中的地位不比谢家低,听说早年武国侯跟着陛下南征北战时还很年轻,后来陛下平定了局势,给了他封侯,他又娶了当时的妙光公主为妻。这妙光公主生下的独女就是武国侯府的嫡长女。
当初武国侯府也曾想与谢府联姻,只是当时谢玄临年岁已高,若联姻又只能是续弦,武国侯疼惜自己的女儿,不想让她年纪轻轻的女儿嫁过来,便将这续弦的位置让给了卢家。
一旁的琴姨娘还在感慨:“老夫人想让公爷娶武国侯府的嫡长女为妻,这武枫兰虽不像他父亲那般舞刀弄枪,但性格却十分强势,她若入了谢府成为主母,许是容不下你。我倒是希望谢公爷还是能看上禾婉郡主。”
琴姨娘一心为她考虑,比起武国侯的嫡长女她更希望禾婉郡主成为未来谢府主母,一是禾婉郡主虽然名头高,但到底有个被斩杀的叛臣父亲,除了宫里也没有旁的依靠,可武枫兰背后却有整个武国侯府;二者武枫兰是武侯世家出声,性格上也不像禾婉郡主这般柔软,未必能容人。
“嗯。”卢蓉只淡淡应了一声,对此并不是很在意。毕竟她与谢凌风的事,不过都是假的罢了。
宴席很快便开了,众人饮酒碰杯,或有上前向谢凌风敬酒的。
卢蓉视线环顾四周,与第二桌上的谢卿白相触,谢卿白朝着他隔空举了杯,卢蓉立刻收了视线撇开头去。
自半月前与谢卿白做了约定后,他便三五不时派人来联络,为的就是确定出府的日子。卢蓉再三确定他会派人保护后,才与他定下今日离府的决定。
借着谢凌风的生辰宴,旁人都在忙碌的时候,从谢府逃走……除此之外,她还需要引出谢卿白这些护卫,只要能抓住其中几个,便能证明马匪背后的人,就是谢卿白。
有了证据,才能给丰将旻一个交代。
卢蓉缓缓握住了手,呼吸略沉:成败就在今晚。
“今日既是凌哥的生辰,我自当要奉上厚礼。”卢蓉还在走神之际,昀湘公主已经起身。
她拍了拍手,一群下人便抬上了两排红木箱子。
箱子打开,顿时有光彩亮出来,众人忍不住看去:只见里面竟是一排排金佛玉马、珊瑚珍宝!
昀湘公主目光扫过禾婉郡主,随后又看向主座上的谢凌风:“凌哥已到成婚年岁,本宫与夫君都希望你早日成婚,这些贺礼日后便可作为你的聘礼,送给未来主母。”
禾婉郡主听此微微低头,似有害羞之意。
谢凌风目不斜视,语气淡淡道:“多谢公主。”
昀湘公主开了头,之后便有又一人上前送礼,是一幅前朝名师字帖,说是花了半月之余才求得的。紧接着便是一人又一人送上贺礼,其中不乏一些奇珍异宝,但谢凌风脸上的表情都未变,只是淡淡点头,还算客气地拱手。
很快,到了禾婉郡主这里。众人都很好奇,这位身份地位特殊的郡主,会送什么样的礼物?
崔老夫人也瞧了过来。
只见禾婉郡主缓缓起身,温婉恭敬地行了个礼道:“听闻公爷喜画,我便画了一幅拙作《松柏喜鹊图》,祝贺公爷生辰。”
丫鬟上前,缓缓展开卷轴,只见画上数只喜鹊环绕在一棵松柏中,松柏矗立在万山之间,却有一种众览群山小的气魄!
周围立即传来赞叹声,没想到这禾婉郡主竟有如此画工。
崔老夫人眼见昀湘公主想要将禾婉郡主送到谢凌风跟前,便开口道:“女子略通文识字能明大义便也罢了,旁的吟诗作画反倒挑动邪心,守拙安分才为贤德。”
她这是当面打了禾婉郡主的脸。
昀湘公主皱了眉,正想辩什么,禾婉郡主却轻轻拉住了她,恭敬朝崔老夫人欠了欠身:“老夫人说的是。”
表现得仿佛十分明理的样子,反倒显得老太太刻薄。
崔老夫人面色顿时不好。
卢鸢见此,便讨巧站起身来:“老夫人,我今日也备了一份礼要送给公爷,还请老夫人一同瞧瞧。”
她一出声,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
“这位是谁啊?”
“你忘啦,荷花宴,卢大公子的庶妹。”
“就是那个窃诗的那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