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冒死挡驾诉灾情
突然,阎尔梅他们和逃荒的百姓,被前面的一阵骚动吸引住了。
只见正当鸣锣开道的队伍行进在一个三叉路口的地方时,突然从另一路口窜出一个人来,直朝队伍中间的龙撵冲去。
这个人边跑边喊:“皇上圣明,请您救救中原百姓吧!”
“大胆!拿下!”皇上卫队御史,边大声喝着,边手握宝剑就要拦住拿人。
可见在电光火石之间,闯入者若不乖乖就范,就有身首各异的流血事件发生。
这个冒死请柬者全然不顾个人生死,他挣脱众卫士,一下子闯在中间的龙辇前,跪地高呼。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臣有重要事情稟奏,请圣上救救中原百姓啊!”
“停车!”这时,从龙辇里传出一个少年的声音,但声音很是威严。
四匹马儿拉着的龙辇,随着驭手“吁……”的一声长嘶,四匹训练有素的马儿顿时统一步伐,都停了下来。
远处路边观望的百姓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好险啦,要是再迟几秒钟,挡驾者就会葬身于马蹄之下。
这时,龙辇的帷幔被徐徐拉开,只见一个身着黄色龙袍、头戴红色常服冠的少年从龙辇中探出头来。
“狗皇帝!”阎尔梅一见,怒从心起,复仇的火焰被重新点燃,他手持宝剑,就要冲向前去,刺杀康熙。
他的这一举动早已被雪儿发现,她伸手夺下他的宝剑,低声劝说道:“大哥,不要冲动!”
“难道扬州五十万百姓是怎么死的,贤妹你忘却了吗?”
雪儿恼怒地说;“阿弥陀佛,冤冤相报何时了,难道你认为百姓们受的苦还不够多吗,还要使生灵再遭涂炭!”
她是个很有修养之人,顿感自己语气过于激烈,于是缓和了一下语气,继续规劝说:“再说你现在是有妇之夫,你的一言一行要对洵儿妹妹负责,要吸取大嫂撞柱自杀的教训。”
“这……”蛇服叫花子盘,阎尔梅从来未见贤妹发这么大的脾气,顿时语塞,欧阳洵在一旁窃笑。
“挡驾何人,为何挡驾,如实招来,朕赦你无罪。”
这时,前方又传出威严之声,打破了阎尔梅的窘态,大家一齐将眼神投向前方。
“吾皇圣明,老臣乃前朝吏部左侍郎陈百史,今冒死挡驾,是状告河南巡抚和贵,他不顾中原百姓死活,隐瞒蝗灾,至使百姓流离失所,逃荒要饭。”
说完,陈百史将状子用双手举过头顶,随即,皇帝的贴身太监上前接过状子,双手递给康熙。
康熙接过状子看了看,说:“啊!是陈爱卿,平身!”
“谢皇上!”
陈百史起身,低头站立一旁,静候康熙皇帝发落。
“陈爱卿,朕这次出巡是来亲自调查中原蝗灾的。”康熙接着命令道:“给陈爱卿备马,随朕一起巡查!”
一旁骑马陪同皇上视察的河南巡抚和贵见状,一下子跌倒马下,连滚带爬地来到龙撵前,身体如筛糠般地伏地颤抖,口吃地求饶说:
“皇皇……皇上,饶饶……命呀,臣臣知……罪。”
“来人,摘去他的二品顶戴,交刑部关押,待朕了解了全部灾情赈灾后,再行处理。”康熙毫不留情地命令道。
“圣君啦!”“明君啊!”“皇上万岁万万岁!”这时,官道两旁逃难的百姓,全部跪伏于地,三呼万岁!
其场面地动山摇,感人肺腑,山水呼应。
在跪地的百姓中,有一个人发现阎尔梅夫妇和一尼姑没有下跪,他好心地劝说。
“客官,快跪下吧,都是清朝子民,你们不能不跪呀。”
阎尔梅不屑一顾地说:“陈百史能为百姓冒死请命跪地,我阎尔梅能为扬州冤死百姓昂首。”
雪儿惊问道:“大哥你认识前面的陈百史。”
阎尔梅没有用语言回答,而是高歌一首《赞陈百史》:
海外生还九死余,先慈末葬故踌躇。
绝无世上弹冠想,徒有年来脚聘书。
伏腊不关新晦朔,湖山犹访旧樵渔。
侍郎过问蝗灾事,圣帝巡査奏状舒。
康熙正欲钻进龙撵起驾,忽地听见不远处传出的赞美的诗句,他回首一望,顿时愕然,秧秧华夏大地,竟然还有三人没有向朕下跪,好大的胆子!
少年皇帝并没有发怒,却是孩童好奇心顿起,他命令御前侍卫说:“去将前面的三人传来,朕有话要问。”
“喳!”
御前侍卫带着两名卫兵来到阎尔梅面前,态度和蔼地说:“圣上有旨,传三位上前问话。”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是阎尔梅行事的风格,他只是淡淡地一笑,带着雪儿和洵儿来到了康熙面前,三人既不下跪也不言语,三只木头人般地站在龙辇边上。
康熙皇帝见到一身尼姑装束的雪儿,气质端庄高雅,忽地想起在哪儿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他问:“佛道之人也是朕的子民,你为何见朕不跪?”
雪儿振振有词地说:“贫尼乃大明崇祯皇帝遗妃,只跪夫君,何时跪过他人?”
难怪这么眼熟,原来是父皇执政时,在下令通缉雪贵妃布告中的画像见过她。她所说的理由很充分,千岁之身,母仪天下,不下跪情有可原。
康熙见到阎尔梅那特有的相貌,一下子就想起他也是父皇布告上通缉揭露扬州惨案的罪魁祸首阎尔梅。
他不动声色,一脸严肃地指了指阎尔梅和欧阳洵问:“你俩为何也不下跪!”
“我阎尔梅是大明旧臣,只跪旧主,何跪新帝!”
“民妇乃尔梅之妻,夫唱妻和,夫君不跪,我为何要跪!”
“大胆!”康熙猛喝一声,用命令的语气说:“跪下!”
骑在背马上的陈百史见状,被吓得脸色雪白,他忙翻身下马,来到阎尔梅身旁,极力劝说道:
“用卿,你也是个读书之人,圣人曰:‘君使臣以礼,则臣事君以忠。’你是看到的,皇上虽然年轻,但他是前无古有,后无来者的一代明君,他是时刻为百姓着想的圣君,我们华夏子民,应该行跪拜之礼,聊表崇敬之情。”
“这……”
雪儿见小皇帝对自己礼让三分,就产生了敬畏之情,现在又见陈百史充满智慧地劝说,不免与他产生了共鸣。
“是呀大哥,陈侍郎说得对,面前的皇帝的确是前无古有,后无来者的一代明君,人人得以敬之。”
雪儿带头下跪拜说:“贫尼拜见皇上,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阎尔梅虽然口中贤妹贤妹地叫着,但他内心一直将她视为主人,今天见主人下跪,也就是向世人宣布,她以臣服于清廷。主人已经表态了,我也不是榆木疙瘩。
他轻扯了洵儿的衣服,双双跪拜:“祝吾皇龙体安康!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康熙发出开怀地大笑后,心理琢磨着:朕念你这头犟驴对你的旧主子一遍忠心,并不追究于你,但也要为难你一下,你不是享誉江南的大才子吗,朕倒要考考你的真才实学。
“雪贵妃起来说话。”
“谢皇上!”
康熙见雪贵妃缓缓地起来后,就开始调侃阎尔梅夫妇。
“你们夫妇一个号称江南才子,一个号称江州才女,朕以《答陈百史》为题,你俩现场各赋一首七律,看看你们是不是徒有虚名。否则,你们就长期跪着示众。”
阎尔梅此时格外清醒,多么仁慈,多么睿智的皇帝,他这是不准备治我们不敬之罪,见我们夫妻还在悬梁上凉着,是递给梯子我和妻子一同下来呀。
“谢明君恩典。”阎尔梅未加思索,脱口成诗地吟哦着:
未必京都好僦居,五云堂下即穹庐。
谁无生死终难避,各有行藏两不如。
龚胜坚辞新室组,臧洪迟复故人书。
寥寥此意期君解,捃拾还来共鹿车。
康熙听后,并未加以评论,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再用一双精神饱满的眼儿望着欧阳洵。
欧阳洵见状,莞尔一笑,她也很快地吟出:
空上绥山得一桃,归来犹自隐蓬蒿。
寻思临济三回棒,解会华亭两次篙。
每恨东贼偷薏苡,不闻西域献葡萄。
冰梨金柿连秋井,步屟闲吟听桔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