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用过了晚饭，怀曦率先回了房间，再也没出来。
上善还有些纳闷，刚刚这两人不是还挺好的，怎么转眼他师父又别扭起来了。
相比上善，焱华更能明白怀曦的情况，她大约是在和封印了记忆之后的本能在拉扯。这样的拉扯对于焱华来说是件好事，可对于现在的怀曦来说会觉得憋闷吧。
焱华自从到了怀曦身边之后，除了初时的一些隐瞒，之后几乎完全没有隐藏自己的心意和意图，明眼人只要多看两眼，都能知道他的心思，怀曦看的最明白也最疑惑。
任谁身边突然出现一个特别了解你的人，都会怀疑疑惑。
怀曦蜷着身子躺在竹床上，怀里抱着两个毛团，一双凤目半敛着，神色恹恹。废弃吊楼的墙壁不厚，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就是堂厅里上善和阿婉的交谈声，焱华偶尔的附和声。
随着日落月升，呼吸声被虫鸣声所掩盖，堂厅里的人声也小了不少，周围安静了下来，怀曦却安静不下来了，起身踌躇了一下，怀曦悄声从房间的窗户，翻了出去。
上善神念触动，面色有些古怪的看了焱华一眼，又若无其事的继续探讨节日祭祀的事。
怀曦轻巧的落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辨认了下方向，又小心的避开了堂厅的窗户，钻入了山林中。
乌峡寨的山林很密，或者说蛮荒的山林都是这样的，靠近乌峡寨的附近，没有太粗壮的树木，大多是些手臂粗细的小树和灌木，往山上再走一段，才开始出现更茁壮的粗木。
算不上参天大树，但也够一人合抱了。小路渐渐地不再是路，土地上尽是落叶枯枝，偶尔有点细小的动静，怀曦一直走到了山顶附近，才找到一棵合心意的树。
纵身一跃就到了一根还算粗壮的枝丫，怀曦拢了衣袍，躺在枝丫上。
她以前烦闷的厉害的时候，喜欢变回本体扎根睡觉，可惜现在不行了，只能退而求其次，找颗合心意的，将就一下。
夜露渐渐重了起来，树叶上凝起了一层薄薄的水汽，就混在一起变成晶莹的水珠，怀曦就维持着姿势，在枝丫上睡了起来。
迷迷糊糊的怀曦做梦了。
梦里似乎也是一片森林，她坐在一块巨石之上，身边坐着另一个人，挨的极近。
一身黑色的长袍，乌发半散着，微卷的发尾和怀曦的发纠缠在一起，她被他揽着腰依靠在他怀里，抬眸就能看到他的脖颈，和被瓷白的肤色衬得有些暗的唇，唇角勾着不停翕动。
他看她没回应，微低了头看她，动作间露出一小片胸膛，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他微凉的体温，喉头的震动。
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可却听到了温柔冰凉的低笑，然后他瘦长洁白的手指抚过她的侧脸，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她抬眸看了他，看他极黑的眸里都是她，看见他的深情和温柔，然后怀曦霸道的一扯他的衣领，让他身子一矮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焱华。”
怀曦在迷蒙中低喃。
下一瞬猛然惊醒，她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梦里那个吻的温度，却在睁开眼的刹那，忘了那个人的音容笑貌。
明明梦中一切都看的那么清楚，感受的那么清晰。
她甚至记得风吹过时的味道。
可都在睁开眼时，一切如梦幻泡影，刹时破碎。
从枝丫上跳下，怀曦抬头最后看了一眼高悬的夜光，遽然转身离开。
转身的刹那，自怀曦脚下一股气劲遽然冲出，直贯身后，林中枝叶被狂风吹得乱晃，却没掉落一片枝叶。
许久之后山林复又平静。
而怀曦又翻窗回到了废弃吊楼内。
第二日，一早。
上善和阿婉已经醒了，但是怀曦和焱华却没动静。
半夜时怀曦回来上善是知道的，以他对怀曦的了解，她大约是还未醒，可焱华也没出来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提前做好了早饭，上善让阿婉先用了，自己则等另外这两人。
等到了快晌午，怀曦才出来，看起来精神不济，洗漱之后看起来才稍微精神些。
焱华也是这时出来的，本就白的肤色，看着有点苍白，也是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
若不是上善知道，昨夜怀曦是一个人出去的，都要怀疑这两人是不是相约去做了什么，一个个都是一副半夜做贼的样子。
自顾自的用了早饭，怀曦说：“节日祭祀要晚上才开始，白日就自行安排吧。”说完又看了看焱华，一夜过去，她彻底恢复了。
自然而然的同怀曦对视了一瞬，焱华：“我同你一起。”
怀曦：“好。”
上善：“......”我是不是该走？
上善：“先用饭吧，我去换些食材。”说完上善走出了屋子，顺手把门口新放的竹篮连同食材一起拿走，没让怀曦他们发现。
屋里只剩下怀曦和焱华。
焱华只觉得今日怀曦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就是觉得太过平静了，不像平日里，不论如何怀曦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
可今天的怀曦虽然依旧嘴角含笑，可看他的眼神毫无波澜，就像是再看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一个陌生人，没有任何情绪，可同她说话也好，还是对视也好，都和平日的反应差不多。
既没有异样，可又处处都像有异样。
又试探了怀曦几次，依旧是这样，焱华第一次见怀曦这个样子，倒是手足无措了起来。
焱华心不在焉的吃完饭，就听怀曦说：“走吧，陪我出去走走。”
焱华心里一喜，可看见怀曦的表情之后，又倏的冷了下来。
低低的“嗯”了一声，跟着怀曦出门。
怀曦走在前面焱华紧跟着，下了楼之后，怀曦停了脚步等着焱华，直到焱华走到了她身边，她才又重新抬起脚步，就那么自然稀松平常的并肩而行。
焱华有些不适应了，之前大多是他要么在前，要么在后，很少并肩而行，可偏偏怀曦又不说话，他脚步一慢怀曦也跟着慢，最后只能就这么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