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曦醒过来，是因为车外的动静。
不知什么时候马车停了，焱华也不在车厢里。她掀了窗档往外看，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有两个小妖挂着灵火，拦了马车。
灵火像灯，但又不用提着，硬要说的话，像人间常说的鬼火，只是没那么阴森可怖。
高个小妖问：“车内是何人？去何处？”
焱华怕吵醒怀曦，独自下了马车，应付两个小妖：“车内是我家大人，到青冥山市寻些东西。”
矮个的小妖把灵火往马车边凑了凑，问：“是哪位大人？”
焱华：“我家大人是九重天来的，说了你们也不认识。”
小妖对着焱华抽了抽鼻子，下一瞬，揉着鼻子往后退了好几步，才说：“噢，这样啊，那不打扰你家大人了。”
让开了路，就准备给马车放行。
“等等。”怀曦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
焱华看见掀起的窗挡，走到窗边站好。了解焱华的人估计要惊掉下巴，那乖顺恭敬地样子，就跟神道里的仙侍，一模一样。
这样的焱华，别说难得一见，那是根本没见过。
怀曦看见他这副样子，气笑了。
真会演。
从焱华到了镇妖塔，别说乖顺恭敬，最多是个还算规矩。虽然不是肆意妄为，但也和这两个词根本不沾边，伺候的时候虽然妥帖，可终究也只是妥帖，更多的时候就是随性。
怀曦探出一只手，朝那两个小妖曲曲手指。小妖心领神会的走了过来，就听怀曦问：“平日过来，也不见有人拦路，发生了何事？”
高个小妖眼珠一转，赔笑开口：“是我们有眼无珠，拦了这位大人的车，近日南境不太平，上头的大人们吩咐，来往车马都要检查，发生何事也不是我们这些小妖能知道的呀。”
“还望大人不要为难我们。”
怀曦收回了手，拖着调子说：“行了，不为难你们，走吧。”
焱华低低应了声“是”，回了车厢。
马车走远了，两个小妖嘀咕。
高个：“啧，倒霉，怎么遇上了个神仙。”
矮个：“这事要不要告诉大人们，大人们不是封锁了南境，不让进出嘛。”
高个：“告诉个屁，人家九重天来的，跟我们南境八竿子打不着关系，来都来了，难道还能赶出去不成。”
矮个：“也是，打也打不过。走走走，继续找人去。”
马车里，两个小妖的对话被怀曦和焱华听了个全。
怀曦笑看着焱华问：“不是挺会演，怎么没想着套个话。我要是没醒，不是错过了。”
焱华倚靠着车门，狭长的眸看着车外，没什么表情，但透着一股不高兴。
焱华：“就想着应付过去就算了，没想那么多。”
心里却在想：这才睡了一个时辰，怎么就醒了。
怀曦看他那副样子，曲指敲了敲桌案，给了对面一个眼神，示意焱华坐下。
焱华侧了侧身子，假装没看见，待怀曦又敲了桌案，才磨磨蹭蹭的坐下，腰间的剑磕在车门上，发出咚地一声。
怀曦戏谑地看了他腰间一眼，突然有了逗他的心思：“带柄剑做什么，你会用？”
听见这话，焱华倒像是炸了毛的猫儿，抬眼就看向怀曦。
焱华：“上神又怎么知道我不会用。”
怀曦怔了一瞬，心想：这人好像逗她和不高兴的时候就喊她上神，嘴里却说：“不知道啊，所以问问。”语气无辜。
焱华一噎，大意了。刚刚那点儿不高兴，没了。
看焱华那点儿不高兴，被她噎没了，怀曦又挪回了小榻上，说：“你也不笨，还知道扯慌。”
焱华这会也回过味了，怀曦这是看他不高兴，故意逗他呢，只是刚巧，挑了自己反应最大的那个话题。
焱华这人，自成仙之后，唯有两件事能让他炸毛，一是怀曦，二是怀疑他的战斗力。
“上神这话说的不对，我哪里扯谎了。”
“从九重天来，不是扯谎是什么？这两个小妖，听你说是九重天来的，哪里还敢多说。”
“大人，您这话就不对了，我们这些成了仙的，哪个不是从九重天来的。”
怀曦一噎，好家伙，报复心挺强啊，刚噎了他，这就要噎回来。
焱华得意的挑了眉，又说：“总不能说北渊来的，你和子...晋的关系，也不知道南境的人，清不清楚。”话头顿了一下，他不确定怀曦的那个宠物，是不是这个名字。
“啊，应当是不清楚的...吧？他爹都不知道他在我那，不过难说子晋这趟回来，有没有提过。”
说到这，怀曦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没怎么和他们说过，关于白子晋的事情。几个仙侍来的时候，白子晋早就回了南境。
又踌躇了一会。
怀曦在思考，有没有必要，把她和白子晋的关系，说一说。
不说，也不影响什么。
说了，南境现在情况不明，有个万一，焱华也能有个主意。
但是特意和他说明，又觉得怪怪的，想到那日在雪院里，自己抚着他的眉眼说的话，怀曦沉默了。
车厢里安静了许久，焱华借着晦暗悄悄地看着她，看她面色变换了好几次，也不知是在纠结什么。
又过了许久，他看见怀曦换了个姿势，面朝着他，看来是纠结完了。
怀曦先是深吸了口气，说：“白子晋吧，他是现任妖王的儿子，就最宠爱的小儿子，排行十八。”
“不过那是八千年前的事了，后来听说又生了一个，妖王又把注意力放到了小的那个身上。”
“当时我遇到他的时候，听白子晋说，妖王逼他成亲，他受不了离家出走了，暂时没去处，我就把他带回去了。但具体情况，我也没问，不知真假。”
焱华静静的听着，等怀曦接着说。
等了许久，怀曦都没再开口，他迟疑的问：“没了？”
怀曦看着他，有些不解，点了头说：“昂，没了。”
焱华无语，所以她刚刚纠结许久是在纠结什么？这些话，有什么问题吗？好像没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内容吧。
然后焱华陷入了沉思。
怀曦说的话，都很正常啊，从他了解到的情况里看，白子晋和南境的关系，和怀曦的关系，都没有什么问题。
除非白子晋和妖王之间还有什么龃龉，可...就算这些龃龉，不方便对他说，那也不至于纠结这么久啊。
这一想，想了许久，各色可能焱华都考虑了一遍。
直到他发现，怀曦眸光躲闪的在看他，准确的说，是在看他的眉眼。
他才恍然大悟，想多了，想太多太多了，怀曦单纯就是尴尬。
怀曦是觉得有必要说明情况，又觉得和他说这些有点奇怪，就像在交代自己做的亏心事一样。所以这才犹豫纠结了许久。